人犯

第25章 2

他坐在門口不理她,她絞了水,給缸裏擔滿水,晚上豆豆說:“我在外邊掙錢,你在家裏也要幹點話,不能光吃不做!”

他不吭聲呼呼地睡了,天不亮她要走,福財還沒有起來。他從不問她一天幹活累不累?連掙多少錢也不問,她對他越來越失望了。

她想見張英,張英好幾天沒來找她,她去逛商店,在她上山的路上張英追上她:“我這幾天回家了,沒找你……考慮好了沒?”

她說:“我跟我媽商量一下……”

他說:“好,我等你,”張英一跳一蹦地走了,她覺得很好笑,她想福財也能蹦能跳就好了。

福財見她視旁人一般,從不和她招呼,也小問她話,她覺得呆在這個家再沒有意義了。晚上,她看著貪睡的福財,終於說了話:“你這樣整天不理我,我給你家幹活掙錢,你嫌我咋咧?”

他說:“沒話說,說啥呀?”

“我幹一天活,你一句話也不問我,隻顧自己睡,自己吃,我算你的啥人?”

他說:“我睡我的,我又沒惹你,你說啥?”

她再也說不出來,她聽見隔壁有咳嗽的聲音,她知道那個房裏的人從那個窟窿裏聽她說話,她提高聲音說:“我要和你離婚。”

他說:“我不管,你跟我媽說去。”

她說:“我就問你,我和你離婚,又不和你媽離婚。”

她翻過身又睡著了。

早上,她給母親說了,她覺得跟福財在一起成了負擔,一種累贅,她不願意再和他一起過了。

老黑說:“聽說你認識了一個小夥子,叫張英。”

她紅著臉說:“我們隻是認識,啥也沒談。”

老黑說:“我打聽過了,這娃不錯,是前幾年從城裏招來的知青,如果你跟他好了,我和你媽就放心了。”

慧吃驚地看著老黑,老黑不看她,說:“以前我錯了,現在改正還來得及。”

慧說:“咳!她本來就有那野心,你還給她壯膽。”

老黑說:“我看離了好。”

慧對豆豆說:“你的事我不管……”

一人秋這山就變的實實在在了,落果後的樹木毫不吝嗇的把自己金黃的秋衣碎片撒的滿山滿野都是。

搞副業的村民不再是清一色灰衣服,藍衣服,那些衣服漸漸的變了,女人衣服變得更快,花花綠綠有了顏色,晚上再沒有女人往那些窯裏跑了,憨二再不打老婆了,她們覺得幹那事是一種很丟人的事,她們要靠自己的辛勤勞動吃飯。

一些就業職工在她們麵前不再那麽張狂,好像年長了幾歲,夏政委昨天離開了場裏,新上任的政委是劉園,原來的劉主任。劉主任以前在化驗室工作,和山上的職工來往少,很多人對他不甚了解,聽孫場長介紹,是一個黨培養多年的幹部。

劉政委離開化驗室,提名讓小雲當化驗室主任,小雲不幹,此事兒報給了場長,孫場長罵他沒腦子,“一個未出師的新工,怎麽能當主任?這不是叫人說閑話嗎?”

劉主任在化驗室重新開會,選了半天沒選出個人物來,就這樣扔下了,具體工作還得劉政委操心,他既當政委,還操心化驗室的事,真是為難他了。

家裏來人找他。後晌一上班,有幹部來通知老槍,老槍好疑,他的父母早和他斷了來往,他覺得無臉見父母。他們怎麽來了?怎麽來看這個**犯兒子?兒子再錯畢竟是兒子,他得去看他們。

他忽然想到平反的事,平反的通知還沒下來,他得給父母有一個交待,他後悔自己對平反的事一點也沒關心,以前為了平反洗刷罪名幾次逃跑,丟了一條腿,現在要平反了,卻連問也不問,真是糊塗呀!他急忙換衣服下山去見父母,他不能讓父母等得著急。

他來到接待室,沒有他的父母,裏麵坐著一對年輕男女,那女的見了他,撲上來抓住他問:“你是小強……”她瞧著他,就像瞧著一隻奇怪的猴子。

他不認識她。愣愣地看著她。

她說:“我叫開嬡。”

他說:“你認錯人了。”

她說:“我沒認錯人,是你,就是你,我找的就是你。”

他感到迷惑,“你找我幹啥?”

“小強,我……你為我……才受了法……”

老槍聽得糊塗,那男的拉住他說:“你就是因為她才坐牢,她就是你**的那個新媳婦……”

“我沒有。我沒有……”老槍變了臉色,由驚恐變為憤怒,“你們讓我坐了牢,勞改這麽多年,還不放過我?原來是你們這對狗男女害了我……”他撲上去抓那男人的衣服。

那男的說:“你聽我把話說完。”

“我不聽,我不聽,你們憑啥說我**了她?”他又轉過身問她:“你憑啥說我**了你?你咋這麽惡毒!血口噴人!”他哭了,憤怒的雙手發抖,“你們還算人嗎!”

女的“撲通”一聲跪在他麵前,“我也沒法……我沒辦法才這樣做。”

“你們知道,你們給我帶來了多大的災難?我正在上大學……我不相信天下有這麽大的冤案,竇娥喊冤六月天下大雪,我喊冤沒人聽,沒人信,我跑出去找你們,他們打斷了我的腿……”

女的趴在地上泣不成聲,“我不知道他們會逮捕你,我不知他們會這樣殘害你,我要知道是這樣,我死也不會連累你……”

他叫楊楊,是開嬡的男朋友,他們熱戀幾年準備結婚,他父親本是個走資派,有人又誣告她父親和**辦公室的人有來往。全家人的命運從此發生了變化,她和楊楊的婚事也擱淺了。

一日縣上來人找開嬡,來人原是縣商業局辦公室秘書,她父親的部下,她甚是驚喜,希望他能幫忙,他願意幫忙,說他已調縣清查辦工作了。她非常感激他,父親當局黨委書記時,他常來家送件送東西,全家人都認識他。

他走時說他心裏一直戀著一個人因懼怕老書記一直未敢開口。她說:“你現在可以講了,如果能幫上忙,我會幫你的。”

她出乎預料,他一直暗戀著的人就是她,她說:“我快結婚了……”

他說:“正因為這樣,我才來找你,我常到你家裏來,每次並不是一定要來,我是來看你,我天天想你,念你,我覺得失去了你,我會瘋,我會失去理智……”

她不敢再和他說,她說:“我有事要出去,你回吧。”

他說:“我想讓你給我一句話。”

“我不可能給你一句話。”她說完推門走了。

一日兩日就有人給她父親貼大字報,說她父親是**的死黨,並定性為反黨反革命分子,有人把她父親的名字打了紅,她害怕,怕他們把父親害了。一日那秘書又來了,他說他是代表清查辦來的,他已是清查辦的副主任了。“上級來了件,你父親的問題很嚴重,他經常和林辦的人通電話,關係很深,算死黨的人了,弄不好就要丟腦袋。”

她嚇哭了,求他幫忙,她說:“他是清白的,他為黨為革命立過功,身上幾處有傷疤,天一下雨就疼,他對黨沒二心,絕不會反黨反**,你們是知道的……”

他說:“這是上邊講的,咱縣上就牽連他這一個人物。又是個有嚴重問題的走資派。”

“你是副主任,給他們講講,你是了解我父親的。”

他說:“我信他就像信賴你一樣。”他顯得很為難的樣子又說:“我可以想辦法,盡我最大的努力去辦這件事。”臨走時,他又問:“咱倆的事,我不想再拖了。”

開媛低頭不語,她覺得他是趁人之危,但她不敢說。他怎麽變得這麽快,前幾天到家裏來,還是一個乖順的小秘書,今天就變了。

她去找父親的老鄉縣委張副書記,他們以前是好朋友,在這危難之時,他說一句話很起作用。張書記見她像對自己女兒樣的熱情。她講了父親的情況,談了局辦秘書提出的事,張書記說:“你爸的事,我早知道。”開媛說:“你是知道和我父親認識的那個人的,那人你也見過麵,他和我父親是同鄉,兩人隻見過一次麵,而我父親再沒和他來往過。”開媛哭著說。張書記為難地說。“你父親是走資派,我是個剛‘解放’的縣領導,我也沒有辦法。我知道你父親和他那次見麵,隻是同鄉見麵,但這是通天的事!你不妨和那個秘書好了,他是清查辦的人,講話比我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