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我與侯爺倒算是知己了
她麵容如此慈悲,說出的話卻這樣無情。
商景與烏蘇一時呆住,這才明白她的決心究竟有多強烈。
商景不再勸了,隻是伸手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水痕。
“母後,兒臣一定會快些長大,直到足夠獨當一麵,再也不要母後為兒臣受累了。”
蕭令宜眼角微彎,“母後相信你。”
她招手喚來宮人將商景帶出去,然後疲憊地坐到椅上。
烏蘇湊上前蹲下去替她捶腿,自從月份大了,蕭令宜便時常腰酸腿疼,很是辛苦。
蕭令宜盯著她額間的發旋,“此次你不用跟著哀家去了。”
烏蘇驀地抬頭,“那誰來照顧娘娘?”
“哀家會帶上青羽,還有宜安衛後來招收的女暗衛。”
“她們是會武藝,但不會照顧人呀,娘娘還是帶著奴婢吧。”烏蘇扯了扯嘴角笑道。
蕭令宜搖頭,“哀家不需要你照顧,你留在宮裏,替哀家照顧景兒吧。”
“娘娘……你,你是不是……”
蕭令宜目光平靜,其中似有千言萬語。
烏蘇看著,漸漸地也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言。
戰場瞬息萬變,就連百勝的將軍也未必敢誇海口萬無一失,古往今來,史書上多的是馳騁一生的將軍最終也埋骨沙場的故事。
他們如此,更遑論蕭令宜。
她並無十足的把握,隻是在盡自己所能罷了。
她不帶烏蘇,是憐惜商景年幼,若有意外,便是托孤了。
烏蘇知道自己不夠格,隻能做些伺候人的瑣事,若是沈尚書在,此刻被托孤的便是他了。
肩上的擔子忽然重了起來,沉甸甸,壓得她有些直不起身。
原來她的娘娘一直這樣辛苦。
烏蘇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奴婢一定會盡全力照顧好陛下的。”
蕭令宜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來,“烏蘇,多謝你。”
……
祁鶴安醒來時,眼前一片黑暗,雙手被一左一右地吊在了兩邊。
他眨了眨眼,確信自己睜開了眼,才發覺這裏太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祁鶴安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沒有任何可以判斷時辰的東西。
他皺起眉,也不知情勢如何了。
越城雖然被收複了,但東境軍撤退的當機立斷,損失並不是非常大,尚不可小覷。
但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俘,當真是栽了一個大跟頭。
曆來被俘虜的將領,甚少有能生還的,即使最終戰勝生還,往日的榮耀與戰功,也將煙消雲散。
祁鶴安是驕傲的,他的從軍生涯煊赫至極,這種恥辱是從未有過的。
即便不談他個人榮辱,此事的影響也絕不會小。
他素知自己在北境軍中威望甚高,手下的士兵將他奉若神明,不管他下什麽看起來離譜的命令,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去執行。
這便是北境軍威名遠揚的原因。
所以他此番被俘,可以想象會對北境軍的士氣帶來多麽大的打擊。
他們又素來性子傲人,還不知朝廷派來接任的統帥是誰,能不能服眾……
一時間百種思緒繚亂,祁鶴安隻覺得胸口悶痛,似有一股氣體在左衝右突地急欲尋找宣泄之所。
他強自忍耐了一會兒,終於察覺不對勁。
祁鶴安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閉上眼不再露出任何情緒。
黑暗中恢複了寂靜,並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這片黑暗中終於照進來一束亮光,直直地打在祁鶴安臉上。
他睜開眼,那束光是從打開的門照進來的,借著光線,他才看清身處一間沒有窗戶的牢房中。
很快有人搬進來一把椅子放在祁鶴安身前不遠處,祁鶴安垂著頭,隻見一襲白衣停在椅前。
“祁侯爺,你比我想象中醒得快。”
祁鶴安不說話。
江浸月又道,“你不敢看我?”
祁鶴安終於抬起了頭,盯著她那張絕美的臉,“你覺得本侯是怕被你迷惑?”
“可笑,本侯隻是厭惡你這張臉,懶得看罷了。”他嗤笑著,一張嘴裏說出的話簡直能氣死人。
但他沒想到江浸月輕笑一聲,“好巧,我也厭惡這張臉,這樣說來,我與侯爺倒算是知己了?”
“知己?你還不配。”祁鶴安嘲弄地道,“既厭惡這張臉,劃花了便是。”
江浸月依舊不生氣,反而蹙眉思索片刻後認真地點了點頭,“好主意,待一切結束,我便照你說的做。”
祁鶴安:“……”
這女人腦子沒問題吧?
江浸月收了笑,“好吧,我與侯爺說正事,我奉侯爺為座上賓,侯爺與我合作如何?”
這回祁鶴安直接閉上眼,懶得搭理她了。
江浸月盯著他輪廓鋒利的臉看了半晌,低低笑了一聲。
“侯爺既然沒有說話的興致,那我過會兒再來問。”
說完她真的沒有糾纏,轉身離開。
隨著門關上,牢房又恢複一片黑暗。
藥效還未揮發幹淨,祁鶴安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依舊什麽也看不見,死一般的寂靜,耳邊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
祁鶴安又閉上眼,這次沒他沒有睡著,他的意識中過了許久,仿佛一夜那麽長。
可再睜開眼,依舊是沒有一絲變化的黑,仿佛他隻不過是眨了個眼。
祁鶴安意識到,在這種環境下,會模糊人對時間流逝的感知。
太靜了,他久違地感到一絲不安。
於是他晃動手臂,鐵鏈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才平靜些。
過了不知多久,他再次困了,便又睡過去。
這次他覺得睡的時間極短,睜開眼一看,果然還是隻有黑暗。
祁鶴安想提起精神思考一下如今的局勢,卻發現自己的腦子像一團漿糊一般,上一秒還在想的事,下一秒便忘了個幹淨。
他模糊地想:好刑罰,若他能回去,定要將這法子教給刑部尚書,讓那群犯事的畜生好好遭一回罪。
細微的鎖鏈聲越來越頻繁,越來越頻繁,幾乎到了不停歇的地步。
吱呀——
在這聲響中,牢門再次打開。
還是那一抹慘白色停在眼前。
這次祁鶴安主動說話了,“你這是在為先帝服喪嗎?”
這是一句閑話,祁鶴安並不是為了得到什麽,隻是安靜太久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與人說話,哪怕這個人是害他的罪魁禍首也無所謂。
可誰知一向冷靜的江浸月卻勃然色變,“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