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襄陽洪府
洪江海安扶人心的手段也是不差,將那日攔截的黃河幫說成是河盜剪徑,是長江聯拚死才力保眾乘客無恙。
(後麵這個是我出的主意)又為表令乘客受驚的歉意,一路好酒好菜招待乘客不說,還將船資雙倍奉還。
搞得不明真相的乘客對長江聯如此貼心照顧感恩戴德,無以為報之下紛紛許諾要為長江聯在各地廣宣仁德,這種廣告效應可比洪江海賠償的損失有價值多了。
可能是洪江海這般人很難找到一個誌同道合之人,什麽事情都要在心中憋著藏著,就如我在蒙古,很多想法和事情連至親李萍、義兄拖雷都不能告之一樣,兩人心中都有份難言的寂寞。
異性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擦出火花,一見鍾情;同性就很快會變成一見如故,相交莫逆。
不管最初是出自什麽原因,每天有洪江海好酒好菜供著,我與洪江海幾番耳泔麵熱地交談下來,之間言談甚歡,互相欣賞之餘,頗有幾分相見恨晚之意。
幾日來對長江聯的內幕我也有了一些了解。
長江聯的總部位於襄陽城,那襄樊兩城曆來是南方王朝抵抗北方勢力南下的橋頭堡,北方之人若要對江南用兵,亦多半會先攻取襄樊作為登陸點。
長江聯在襄陽的經營,早於宋朝南遷後才將襄陽視作最為關鍵的要衝,由於長江聯勢力的根深蒂固,使得南宋無法將之移出襄陽,而襄陽城獨特的戰略位置成了金國謀奪長江聯的主因。
說來這陰謀叛變的江雲誌還是洪江海的本家表兄。
長江聯的聯主之位曆來由江姓世家一襲相承,到了洪江海外祖父一輩,身為聯主的外祖父隻生下一名千金江汶燕,便是洪江海的母親。
至於洪江海的父親,隻知道是個重傷落水被江汶燕所救的富家公子,因是早產所生,身為七星子(懷胎七月生產),剛出世又隻有七兩(連半斤都不到),便取名洪七。
可能是早產兒先天不補後天補吧,那洪七最大的嗜好便是嘴讒,巧幸的是江汶燕又燒得一手好菜,洪七起先隻是留戀於美味佳肴,不想一個是翩翩英俊貴公子,一個是溫柔賢嫻小家碧玉,日久相處情素暗生,倒也是人之常情,一個月圓之夜,紅燭、醇酒、佳肴、美人,年輕人難免有些衝動,便行了夫妻之實,本來男未娶女未嫁,一切問題可以說是水到渠成,隻是洪七家仇未報,心事未了,向江汶燕告請了一個月之期,要去解決一些俗事後再來完婚,不料一去就了無音信。
江汶燕日思夜盼,洪七沒等回到,肚子卻大了起來,一個元纓未嫁之人,卻有了身孕, 江汶燕一個女人家,頂著難於想像的壓力,終是懷胎十月生下了洪江海,轉眼已過一年之久,情人沒來,隻托付一個過路客送來一個小木盒,打開來除了一截幹枯烏黑的右手食指外,沒有再夾帶支言片語。
從滿心的期盼,一下子變成深深的絕望,還在坐月子期的江汶燕,心情急劇激蕩下病倒了,半年後鬱鬱而終。
江汶燕死後,一直不肯原諒女兒的江汪洋不得不負起養育外孫洪江海的責任。
對於女兒死的愧疚,想及對獨生女兒的疼愛,江汪洋夫妻兩人將所有的心思都傾注在外孫洪江海身上。
洪江海倒也爭氣,懂事、孝順、勤奮、好學、上進心強,為人豪放,講義氣,守信諾,不管是長輩還是年輕同輩都對他讚譽有加。
江汪洋這支江姓世家正出一係傳到他這一脈隻剩單傳。
出於對外孫洪江海的疼愛,江汪洋晚年後,放棄了將聯主之位傳於江姓的規矩,而是培養了洪江海當接班人,由於洪江海的人望,再加上江姓一族隻有遠房親戚了,出現的一些不合諧聲音也讓江汪洋的積威給強壓了下去。
一開始有江汪洋坐陣後方,洪江海上台後也不好利用職權,一朝天子一朝臣,將以前反對過自己的人慢慢削弱權力,前年江汪洋壽終正寢後,一些宵小之輩,為謀奪更大的權利,在金國王爺完顏洪烈的拾綴下,想趁著洪江海威望未固的時機,一舉將洪江海擊殺,而後共推江雲誌為利益的代言人,也算是按老規矩辦事,合情合理。
至於洪七是什麽人,哪裏人士,家況如何,竟然沒人有知道。
當初江汶燕也是因為不滿家裏按排的婚事,這才離家出走後,巧合救下洪七,兩人相處個月,因洪七的身世涉及到一段血仇,為免洪七想起傷心事,江汶燕也不好探問仔細,江汶燕懷著身孕回到家裏後,便被深鎖在房,就算以長江聯的眼線和勢力,在茫茫人海中要找一個隻知姓名,來曆不明,又突然失去音信的人談何容易。
直到江汶燕鬱鬱而終後,江汪洋一度遷怒於洪七,就此斷了尋找洪七的念頭。
在洪江海看來,一個不懂得珍惜自己母親的,反害得母親鬱鬱寡歡而死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做自己的父親,想來就算是生父洪七站在洪江海麵前,他亦不會相認地。
所以在談到與自己身世有關的父親時,洪江海才會像在講他人的故事一般,語氣淡然平靜。
五日之後,我終於踏上了襄陽的實地。
長江聯的總部,同時也是洪江海的宅院,與我想像中江南園林式的庭院多有不同,牆高磚厚,可以借力攀爬入牆的樹林都被一清而空,想來是防禦作用多於美觀。
裏麵的擺設雖然沒有富麗唐皇,卻是屋大窗亮,顯得頗為氣派大方。
跨入大門後,尋常的護院丫鬟都不見蹤影,正奇怪間,管家聽聞主人到家消息,急急忙忙從後院跑了進來,原來今天正逢洪夫人生產,產婆正在後院護理,一眾家仆也聚待在後院聽憑吩咐。
“啊!夫人怎麽樣了!”洪江海失態地雙手緊抓著管家的雙肩,卻讓管家疼得叱牙裂嘴,不停地倒吸著冷氣,說不出話來。
等不及管家說話,洪江海棄了管家,驚惶失措地竟往後院跑,過了門欄還讓木檻給重重絆了一跤,卻也顧不得失了顏麵,滿身灰塵也不及拍拭,隻知道一個勁往前趕。
想不到身為一聯之主的洪江海,貌似粗獷,竟是如此一個顧家的好男人。
若不是看到過洪江海麵對幾倍強敵圍擊,仍麵不改色的表現,沒有人會將現在的洪江海與長江聯聯主的身份聯係起來。
心裏免不了一番感歎。
看到管家尷尬瞧著我,不知怎麽招待我這未經主人任何介紹或吩咐的客人。
為了表示對洪江海一家的關心,我隻能冒昧地讓管家領著到後院去探視。
剛跨過院門,正見一幫家仆成堆地聚在院子中間等待,正房門前有老媽子攔著,洪江海不好強行闖入,隻好搓著雙手,焦急地在走廊走來走去,卻又怕弄出聲響,驚到裏屋之人,自做聰明地小心翼翼地惦著腳尖走路,像笨賊一般,莫是好笑。
“哇!哇!”一陣明亮的嬰兒啼哭之聲。
“生了!生了!”洪江海喃喃自語到,身子一時的興奮而僵硬信,半提在空中的左腳也忘了放下。
不多時,老媽子抱著錦綢包裹的嬰兒掀開了房簾:“恭喜主人!是個千金!”“太好了!太好了!我就喜歡一個女兒,這會一直盼著生個男孩的孩子他娘恐怕要失望了!”洪江海高興地叫到。
見老媽子要將小女兒遞抱過來,洪江海著急地比劃著,剛出生的嬰兒才有巴掌大,五大三粗的洪江海不知道是該用環抱著好,還是雙手捧著好,又擔心會不小心弄傷女兒,最後隻好戀戀不舍地讓經驗豐富的老媽子繼續抱著女兒,但是一雙眼睛卻已離不開年近中年才得到的第一個骨肉。
過了良久,得了老媽子提醒,沉溺幸福之中的洪江海才記起還要進屋去看望受苦的妻子。
知道在這裏也不能做什麽,我向管家告了聲罪,由仆人領著回到前廳享受茶點招待。
一個時辰之後,洪江海才再次出現,一番自告怠慢之罪後,心情仍處於興奮狀態的洪江海又讓老媽子抱了小女兒讓我探看。
盡管說,剛出生的嬰兒都一個樣,微閉著雙眼,光禿禿的腦門,全身粘液未淨,根本談不上漂亮兩字,不過恭諱話我還是會的,在主人的盛情之下,自是要對新生兒好好誇讚一番。
“小兄弟,以你的才學,可否幫老哥我一個大忙,勞你給小女參詳一個雅名?”洪江海笑嗬嗬地看著我說到。
“這...想來洪大哥早有腹稿,可否說來參考參考?”我遲疑了一下接話到。
他老婆懷孕這麽久,給小孩娶名肯定已有定慮,現在征詢我的意見,多半還是出於對我的尊敬,看來我不好亂取一個,若是不合適的話,出於顧及我的麵子,洪江海硬承了下來,到時我豈不是枉作小人了。
“嗬嗬,之前我與內人也有一些商議,若是公子便取名洪波,若是女兒便取名洪淩波。
隻是我與內人都是粗鄙之人,總覺這名字取得太俗了一點,不知小兄弟有何高見?”洪江海謙遜地說到,不過眼神中的得意之色早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我哪能還不知趣。
“我看小侄女長得粉雕玉琢、眉清麵秀,長得後定會如淩波仙子一般美麗動人,這洪淩波可謂取得甚是佳妙貼切!”我順水推舟地拍了一記馬屁。
“既然小兄弟都如此說了,那小女從今日起便起名洪淩波了!”洪江海高興叫道,顯然是非常滿意我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