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郭靖

第二十六章 往事如昔

貧民區的空氣飄散著一種混和了各種怪氣的濃稠臭味,害得我不得不運起閉氣訣才能待下去。

茅屋都沒有上鎖,也沒有鎖的必要,大家都是窮人,算來算去也就那幾樣物事,而且在這裏生活的人長久以來也達成了一種共識,偷或搶窮人那是剝奪別人最後生存的依靠,會被貧民區的人合力製栽,但如果你有本事去偷或搶富人的,那是劫富濟貧,就沒有人管你。

抬取下門板,隨後在門後左邊內牆將門板豎放好。

我被楊鐵心拉了進去,房間很小,隻擺了一張小方桌,兩張小方椅,其中一張還隻有三隻椅腳,靠裏一張三尺寬木床,上麵整齊疊放著兩件發黃的單薄粗布被單,幾處破補,卻讓人手巧地繡成荷花,依被麵所現痕跡,內裏填充的是幹草一類的雜物。

楊鐵心將完好的椅子遞給我坐,自己則小心搭坐著瘸椅。

在桌子旁坐好,穆念慈又幫忙倒了兩碗水,隻是楊鐵心用的是一個黑瓷海碗,我的隻是一個手掌大的白瓷小碗,不經意地瞧了穆念慈一眼,正見她低著頭,臉上紅撲撲的,原來這屋內隻有兩個碗,小碗是平常穆念慈在用的。

一個女孩子家的私家物事讓一個陌生男子用了,對古代的女子而言,不害羞才怪。

“靖兒,這些年來,你和嫂子兩人過得還好吧?”楊鐵心握著我的手關切地問到。

我靜下心,擇一些可以說的娓娓道來。

先是母親怎麽被段天德挾持到大漠,又遇上兵災,母親借機逃出魔手,不幸雪天產子,得蒙古牧民相助,在草原定居下來,之後便是我少年時機緣救下師父哲別,由此獲鐵木真賞識,和母親一起搬進部落,後來拜入遊曆草原的江南七怪門下,(為免麻煩,江南七怪真正到草原的原因,我現下先且隱瞞不說)這幾年在草原生活安定。

至於後來幫助鐵木真統一草原的事情我也略過不提,楊鐵心亦無追問,在他看來,鐵木真可能就是草原上一個小部落的大王罷了。

對於我少年時與母親相依為命的苦日子,楊鐵心有感之下,又鞠了一把傷心淚,直怪是自己當初沒有好生保護嫂子,才讓我母子兩人遭了那麽多罪。

聽到我講在毒打下,不屈危險,極力保護他人,楊鐵心大罵了狠心對小孩下毒手的幾人一通,不過對我的勇敢俠義卻是讚賞不已,不負先祖的英名。

知道我們母子兩人現在能生活安定,楊鐵心高興的同時,眼裏卻閃過幾絲黯然,我清楚他定是在思念自己妻兒生死未知的處境。

隻是為了他好,現在先要對不住了。

不想讓楊鐵心陷入苦思太深,我差開話題問到:“叔父和念慈妹妹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說起往事血仇,楊鐵心擔心我會將父仇怪罪到丘處機頭上,有意推禦丘處機的責任,隻說奸人當道,那官兵為求邀功,故意栽贓陷害,才使得義兄慘死。

實不知,要說責任,大半還要歸疚於包惜弱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

最大的仇人是導演這一切的完顏洪烈,段天德不過是為求權勢的幫凶。

當日楊鐵心與官兵相鬥,敵方人多勢眾,楊鐵心突圍時,背後中槍,受傷極重,伏在馬背上奔出數裏,摔下馬來,暈在草叢之中。

次晨醒轉,拚死爬到附近農家,養了月餘,才勉強支撐著可以起床。

他寄居的村子叫荷塘村,離牛家村有十五六裏。

幸好那家人家對他倒是盡心相待。

他記掛妻子,卻又怕官兵公差在牛家村守候,又隔數日,半夜裏回家查看。

隻是滿懷的熱切,在推開空無一人的房門變成了冰涼。

屋中除了到處滿積灰塵,一切便與當晚無異,顯是妻子沒回來過。

再去看隔壁義兄郭家,也是如此。

敲門向牛家村相熟的村人詢問,都說官兵去後,郭楊兩家一無音訊。

之後楊鐵心到紅梅村嶽父家去探問,不料嶽父得到女兒家變的噩耗後受了驚嚇,已在十多天前去世。

楊鐵心欲哭無淚,隻得又回去荷塘村那處農家,寄身其下,幫忙做些力氣活,一是報恩,二是沒有其它去處。

誰料當真是禍不單行,三年之後,當地瘟疫流行,那農家一家七口,六個人在數天之內先後染疫身亡,隻留下一個出世未久的女嬰。

楊鐵心責無旁貸,收了這女嬰為義女。

心存幻想某一天家人能重返牛家村,楊鐵心每一隔一段時日,都會他再到牛家村探聽消息,為求生計,又不能離牛家村太遠,楊鐵心隻好帶著穆念慈在臨安周遭賣藝為生,隻是楊鐵心技藝低微,幾年來生活拮據,勉強混個不餓死罷了。

因有官案在身,楊鐵心不敢再用原名,便把“楊”字拆開,改“木”為“穆”,變名穆易。

十年前牛家村故居毀於一把大火。

(想來是完顏洪烈為討包惜弱歡心,叫人將牛家村包惜弱故居的一應家私運回中京王府,又恐留下痕跡,便一把大火燒個精光)失了留守的盼頭,楊鐵心有些心灰意冷,料想妻子多半已死在亂軍之中,卻盼望老天爺有眼,義兄郭嘯天有後。

憶起當年最後攻擊自己的一幫人使得是金人的兵器,棒法招術,也是金兵將官練習。

便起了北上金國尋找嫂子母子的念頭。

礙於顏麵,又不好向當年萍水相逢的丘處機求助,這般尋了十年,仍未有絲毫消息,每年臨過節,還要帶著穆念慈南返臨安祭祀恩家(穆家)、親家(包惜弱的家人)、義兄,禳中羞澀,買不起祭品,過年過節給穆念慈添件衣裳、做頓好吃的都不行,為能多賺點錢,再加上這幾年自己容貌大變,不怕官兵認出,楊鐵心就攜著穆念慈,來到南宋人煙稠密、居民相較富足的臨安賣藝。

沒想到老天爺真的開眼,在自己遇到麻煩時,鬼使神差地引出苦尋十幾年的義兄之後郭靖出手相助。

“原來這些年爹爹帶著我到處行走,要尋的就是郭大哥你啊!”一直有些害羞地站在楊鐵心身後的穆念慈,聽完事故的始末,湊近幾步,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恍然大悟地說到。

看到穆念慈略帶稚氣的舉動,楊鐵心和我相視一笑,往事引帶的沉重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噫?屋子怎麽變這般暗了!”楊鐵心奇怪說到。

剛才陷入回憶中,沒留心時間過得飛快,太陽落了山,屋外已是夜色初呈。

不多時,隨著外出討生計的人們往返,貧民窟逐漸熱鬧了起來。

一陣香氣飄進屋裏,幾聲“咕嚕”腹鳴,眾人這才發覺肚子讒餓。

楊鐵心為難地瞄了眼穆念慈背後遞過的一兩銀子,輕咬了下下唇,看著我勉強裝出笑意說到:“靖兒你在屋裏待會,我這就出去買些酒菜回來。”

我心知楊鐵心不想用白天黃衣人留下的銀兩,卻為了招待我,不得不暫時放棄骨氣委屈自己。

我掏出身帶的十多兩銀子遞給楊鐵心,誠摯地說到:“隻有些碎銀,叔父先且用著,算是小侄孝敬你的。

那一兩銀子是地皮流氓留下的,我們自己不屑用,不如買些吃食分給街房鄰居。”

楊鐵心也知道自己的窘迫,權衡之下,還是收下我的銀子較好,感激我的善解人意,楊鐵心愛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才轉身出門。

昏暗的屋裏隻剩我和穆念慈兩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氣氛變得有些怪異,剛才一直坐在**的穆念慈略顯慌亂地尋了一支紅燭點上,不想紅色的燭光映在兩人臉上,倒使氣氛更顯曖mei。

穆念慈雖比我小了兩歲,卻自小跟著養父行走江湖,思想早超同齡人成熟,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這才有了那些羞澀的表現。

我心裏暗覺好笑,為化解這種尷尬氣氛,先行開口說到:“這屋內有點氣悶,我們不如到外邊透透氣!”我帶頭搬起本來楊鐵心坐的那張瘸椅走到門外柳樹下安置就座,隨後穆念慈遲疑了一會,也跟著搬起那張完好的椅子到我身旁坐下。

“念慈妹子知道上麵住著什麽人嗎?”我隨手指著殘月搭話到,剛說出口,我心裏就開始後悔,自己還真像個白癡,這種老掉牙的神話傳說,隻能用來哄哄那些還在吃奶的小屁孩。

“唔,郭大哥,你是說月亮那麽小的地方也住著人嗎?”穆念慈一臉驚奇地盯著我問到。

啊!不會吧,這都不知道。

我看到穆念慈意料之外的反應,一時愣住,好一會才回過神:穆念慈出生不久便成了孤兒,十幾年來一直跟著養父,想來楊鐵心一個粗人,定不會給穆念慈講什麽神話傳說、童話故事。

才使得穆念慈對別人家孩子耳熟能詳的故事竟然一無所知。

不得已,我這個‘幾十歲’的少年隻好給穆念慈補補童年課程。

從嫦娥奔月,吳剛伐桂,天狼星君和舞蝶仙子的神仙癡戀(天狼星和其伴星),到牛郎織女的鵲橋相會(銀河)。

“不信?那麽昂首仰望星空,尋覓堅定璀璨的群星,他們會告訴妳故事的真相。

”我長長地吐了口氣,再一次做了神話傳說的結尾。

講幾個故事倒不會累,隻是讓一個有為的青年給一個少女講如此弱智的故事,總覺得自己越講越像個白癡。

“郭大哥,那片星星又有什麽傳說?”剛才還為牛郎織女的故事感動得珠淚連連的穆念慈,在我講完後,立馬又興致勃勃地指著一處星群,讓我講故事。

唉,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什麽都知道,不過為了麵子著想,當下隻得絞盡腦汁,編一個傳說出來。

看來我是自做自受了,有時人還真不能太好心。

“靖兒、念慈,你們兩個在這啊!”我正在頭疼著,忽聽得身後楊鐵心揚聲說到。

故作抱歉地給穆念慈打了個眼色,我心裏卻樂開了花,多虧楊鐵心回來得及時,總算助我躲過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