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東梁垓

第11章 嫂子

在我的腦海印象裏,嫂子是一個很大氣的人,這一點兒毋庸置疑。那時的我還沒有結婚,嫂子也還沒有,搬到縣城的新家,當時就住在東梁垓,我們老宅的後院裏,每一次我從外地,探親回到家中時,嫂子都會買一大堆的水果零食,放在正屋的桌子上,然後會親切地對我說:“兄裏來,桌子上嫂子買的水果和一些零食,你要是餓了,或者想吃的時候,自個兒去拿就成!我再去買條魚去,中午給你們做酸菜魚。”

這種感覺我說不上來,但嫂子的這一舉動,總會讓我的內心裏,感到特別的溫暖。隻要我每次探親回來,嫂子不是做個拿手的風味魚;就是會去集市上,現殺個活雞回來給燉了。總而言之,我每次探親休假回家,都能吃上嫂子給做的美食。

嫂子跟哥哥的愛情,是經曆過好事多磨呢。他們相識於東方的海灘,相知於西麵的鄉間,相愛於家鄉的東梁垓;在這裏我隻能說,因為家裏的各種原因,嫂子的父母原本是不同意,哥哥與嫂子的愛情呢。

但嫂子在家裏,本就是大姐大,自己拿主意拿習慣了,加上她與哥哥的感情,又是那麽的一往情深。愛情上的事兒,誰又能說的清楚呢,也許就是王八對綠豆,哥哥與嫂子在那鵲橋相會上,就是對上眼了呢。

僵持到了最後的日子,當時哥哥都已經,做好了一拍兩散的準備。準備無奈的接受,這就要化為泡影的結局,就在即將成為現實的關鍵時刻,卻硬是讓嫂子,把自己的父母給說服了,才成就了這對苦命的鴛鴦。

自打嫂子與哥哥訂婚以後,我還給他們送了,好多年的街禮呢。街禮在山東的風俗裏,主要是要講究個禮數,就是兩位新人若是定了婚,在沒有結婚之前,男方要在中國的節日裏,每年要給女方的家裏備上薄禮,女方家再根據禮品的種類,象征性的返還回一些禮品,證明著兩家的有來有往,好讓未來小兩口的日子,能夠過得更加的紅火,也寓意著雙方的感情,可以更加的和諧美滿。

在我從軍之前,嫂子與哥哥就結婚了。那一年家裏的光景,雖然比起往年來,有那麽一些的起色,但也隻能夠得以溫飽,若是想拿出點富餘的錢,都會是那麽的捉襟見肘,更別說是想給家裏,置辦點像樣的家具了。

為了能夠貼補家用,嫂子從事過很多的行業。在東梁垓的玩具廠,做過計小件的工人,每天起早貪黑,也就隻能落下個幾十元錢,當時的兩個孩子還小,也沒有辦法外出務工,嫂子也隻有選擇退而求其次了。

後來,玩具廠的訂單也越來越少,慢慢地開始不景氣了。嫂子不得不另謀出路,便試著做起了小生意,在老家的集市上,租了一個小攤子,賣起了童裝的衣服;但是好景又不長,在集市上賣童裝,得天天起個大早,無論是炎熱的酷暑,還是地凍的嚴寒,每天都要風吹日曬,時不時的還得風餐露宿,每個月還要去市裏的批發市場,去選當季的新款童裝,一天到晚的忙忙碌碌,一年到頭的折折騰騰,也掙不上幾個小錢,沒多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為了讓兩個孩子,能有一個良好的教育。盡量的避免孩子們,重走嫂子這輩人,沒有學問的老路,而隻能踏上出苦力,賣力氣掙錢的道路,哥哥與嫂子那年一狠心,猛地一跺腳,便在縣城買下了房子,也從此以後拉下了,這一肚子的饑荒,加上孩子上學的費用,與每天的日常開支,家庭裏要花錢的地方,那是呈幾何式的增長,嫂子就更加不敢停歇了。

於是,嫂子又在縣城找了,一個做銷售的工作。但每月銷售的業績,要全靠售賣的提成,才能養得住啊,但小縣城人口的需求量,加之各個行業的不斷競爭,早已經趨於飽和的狀態了;若想每個月都能有個良好的收入,豈能是那麽的容易啊。嫂子剛剛起步的銷售,又沒能幹多長時間,就又不得不去,尋找新的工作崗位了。

一邊是要照顧兩個孩子上學,一邊又得麵對,月月的貸款與生活的開支,嫂子哪裏再敢停歇啊。為了能夠更方便照的顧,兩個孩子的學習生活,她又找了一個,相對自由的活計。雖說工作待遇時而不錯,但幹得都是純純的苦力活,嫂子隻要稍微一休息的話,這一個月就可能要入不敷出了。

在我們老家的縣城,城周邊開了很多的白酒瓶廠。為了節省各項的成本支出,小老板們都不會選擇,招聘那些長期的員工,這樣的支出成本太大了;若是哪天廠裏來了訂單,他們會臨時從縣城,找一些像嫂子這樣的家庭主婦,以計件的報酬模式,將訂單按照合同的期限,加班加點的去完成;雖說這個賣力氣的活計,時間上比較自由。隻要你不怕辛苦,當天的勞動報酬,也是相當的可觀呢。

可是這個活計,卻又是靠不住的。它不是每天都會有,如果合到每個月裏,工資給平均下來,又剩不下幾個子了;若是廠裏的訂單多了,每天都有活幹的話,身體上必定又吃不消了,又將會落下,一些勞累過度的疾病。

若是為了賺這點兒辛苦錢,再把自己的身體給熬垮了,那就太得不償失了。但為了能讓生活,在縣城顧得上日常開銷,嫂子又有什麽,其它可以選擇的呢。

在我當兵的第二個冬天裏,嫂子親手編織的一件毛衣,不遠千裏給我郵寄到了北江,帶給了我無盡的溫暖。雖然這件淡黃色的毛衣,還不能夠完全抵擋,北方超級寒冷的雪冬,但卻能夠抵禦,我內心的那一份,思念家鄉的溫情。

在一次的春節前夕,我跟哥哥打電話,聊天說:“哥來,明天就要過年了,在家忙啥嘞?”

哥說:“這不,跟咱爸忙著上墳燒紙呢,得請家裏的老人回家過年呀。”(老人:已過逝的家族長輩。)

每年大年三十的下午,在東梁垓延續至今的傳承。家族裏同一脈的長輩,都會領著下麵的子嗣,在村口邀約著一起,拿上鞭炮與紙錢,到家族的祖墳上,一起上供請祖,待聽到鞭炮齊鳴,紙錢送過去以後,就算把家族的長輩,給請回家過年了。

我繼續說:“哥來,兄裏今年又不能擱家過年了,好想回家過年啊。”

哥說:“剛剛去當了兵,別老想著回來過年!兄裏來,可白想家!好好幹!在那邊冷不冷?”

我說:“咋不冷呢?晚上站崗零下四十多度呢!”

哥說:“那可要多穿點防寒的衣裳啊,可白凍著了,你從小就身子骨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我說:“嗨,哥來,這都是一些小事兒,部隊裏的保障,還是很完善呢!再說了,當兵不就是想鍛煉下自己嘛!這點苦受不了的話,那還來當啥兵呀!”

哥說:“那就好,好好地幹!哥得去上墳了。”

後來從母親口中我才得知,這件淡黃色毛衣的由來。嫂子在聽到哥哥平常的聊天中,無意間得知了東北的溫度,竟然是如此的寒冷,她在給哥哥織一件圍巾時,聽到哥哥提起了,我在黑河當兵的境況。於是,嫂子便對哥哥說:“✘✘,你再給我扯(買)幾斤毛線去,要這種好一點兒的,跟你織圍巾一樣的質量,這種牌子的毛線,織出來的東西暖和還防風。”

哥哥疑惑的問嫂子:“再買幾斤毛線?買幾斤毛線要幹啥?”

嫂子:“哎呦!拚裏你!給咱兄裏也織一件毛衣啊!他一個人在外麵,東北又是那麽的天寒地凍,沒點禦寒的衣服咋能行呢!”

哥哥傻樂著說:“噢噢,原來這樣啊!那行,我這去辦!那給咱兄裏,選什麽顏色的毛線呢?”

嫂子回答:“咱兄裏現在還年輕,別弄太老氣的顏色,就選個淡黃的吧。”

哥哥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說:“好嘞。那成!我這去買去!”

嫂子又不放心的對哥哥說:“買我給你說的那個牌子,可別買錯了啊!”

哥哥:“知道了!知道了!”

這件淡黃色的毛衣,我得穿了好多年。直到毛衣褪了色,起球起得不再那麽保暖,我才給它放進了箱子底。

我不清楚嫂子,是用了多久的時間,用一針一線編織出來的,這件對我非常可貴的毛衣。讓我在東北寒冷的冬天裏,每每穿上嫂子的這件毛衣時,都會讓我感受到,來自家鄉的親情。

這件特殊的禮物,我珍藏了很久。那種被家人惦念的感覺,總會讓我在遙遠的黑河,那異常寒冷的天氣裏,感到無比的溫馨。

241001 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