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秩序崩塌之後
房車已經駛離紅色禁區很長一段距離，但手機信號還是沒有恢複。
沿途，依然能看到龍卷風肆虐的痕跡，越是靠近合安城，楊荏苒就越是不安。
明明已經距離這麽遠了，可周圍的建築、道路和樹木依然被毀的亂七八糟，合安城真的能幸免於難嗎？
再往北走，漸漸能看到幸存者的車子，毀壞的建築樓體根本擋不住無處不在的走屍，哪怕家裏囤了許多食水的人，也不得不踏上逃生之路。
隻有極個別的幸運兒，身處的房屋完好無損。
可是這些人，能在房子裏躲避走屍，卻躲不開其他有心的人類。
如果說先前大部分人都還警惕著底線，沒有做出違法亂紀的事，那麽這場滅世般的龍卷風災難過去後，底線和城市建築一樣徹底崩塌的人不在少數。
——為什麽他們的房子沒了，要在滿是感染者的世界裏顛沛流離，而這些人卻依然能躲在屋裏？
——都是一起從一個城市逃出來的鄰居和朋友，明明災難之前是自己更有錢，開著跑車讓人羨慕，但為什麽現在別人能在房車上煮香噴噴的泡麵，而他們卻隻能窩在手腳都施展不開的車子裏啃冷硬的幹麵，吃無滋無味的餅幹？
——燃油、食物、水都是他們的，同行者隻是提供了一輛車子，憑什麽對他們頤指氣使，一副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要把他們趕下車的模樣？
……
很多人見識過走屍最可怕最惡心的模樣，卻不知道人心一旦蒙上陰影，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災難。
驟然而至的搶劫，突然反目的同行者，惡念一旦滋生，道德底線一旦崩塌，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襲擊的人流著血無助哭喊，有人威脅要報警，有人拿起刀反抗，施暴者全不在意，信號都斷了，城市都毀了，還哪來的警可報？想要活下去，隻能靠自己。
有的人幸運，遭遇攻擊時剛好有部隊的人救援到了附近，哪怕這些隊員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和大部隊失散失聯，但他們畢竟有搶，抱著能救一個是一個念頭，一路救下了不少人。
也有人倒黴，奮力反抗直至咽氣的那一刻，都沒能救下自己的家人。
也有人反殺成功，看著染滿鮮血的傷口，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這整個世界都開始了崩塌……
高速、國道、省道……之前所有設有檢查站的地方，如今都成了廢墟，有的是被龍卷風毀掉的，但更多的是被人為毀掉的。
因為這類檢查站裏，大部分站點都有燃料、水和食物，北上撤離的人們將它們當做落腳點，殊不知在如今的情況下，這裏是人人都覬覦都想啃上一口的肥肉。
已經沒有人敢單獨上路了，撤離的人都需要找到一個隊伍加入，這種隊伍裏的大部分都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會豁出去不要命的打架，撤離時有計劃有行動，找了高大堅固的大巴車或是貨車，冒死衝進超市從倒塌的貨架裏找到足夠的食水物資和防護用品，甚至利用各種刀子自製武器。
他們不怕走屍，甚至在廝殺了數次之後，開始享受這樣的生活。
他們偶爾也會帶人路上，但絕對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他們不收錢，收黃金、燃油、藥物和防護用品，又或者是對方的身體。
漂亮的女人也好，漂亮的男人也罷，和平年代隻能在觀看某些網站時在腦子裏想一想的畫麵，如今都成了現實。
偶爾，一些完全沒有底線的隊伍，甚至會因為看中其他一些弱勢車隊裏的某些東西或是某些人而主動挑釁，公然搶奪和殺戮。
就連紀檸心這輛再次經由“機械模版偽裝”改變過顏色和車頭形狀，看起來又土又舊的古董狀房車，都遭遇了不止一次的覬覦。
期間，房車在一個損壞嚴重的路段準備調頭改道時，更有人拿著自製的汽油彈，直接威脅他們下車。
幸好，當時護盾四個小時的CD時間已經結束，加上車子本身擁有“鋼筋”3級，紀檸心比較有底氣，站在車門內，直接收了那兩個人手裏的汽油彈又在下一刻朝著他們車子的方向丟擲下去，利用空間加了些速度。
汽油彈直接在他們的貨車車廂處爆開，炸開了半麵車廂，裏麵那些被他們到處收集來的物資炸了一些，更多的隨著爆炸的氣波飛散出去，散的到處都是。
她精神增強後，如今隔空收取東西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準確率範圍也從半徑五米圓形增加至二、三十米，簡單來說，收入空間的物體隻在她的儲物區間停留不到一秒的時間又被她再次丟出。
所以在外麵那些人看來，汽油彈就像是他們自己失手朝自己車上丟的。
物資散落後，現場變得一片混亂，有在一旁看熱鬧的其他隊伍一擁而上，撿了一些物資就立刻開車走。
紀檸心也沒有戀戰，一擊即走。
發現自己收物取物的能力因為精神力增加而增強後，她開始計劃一些新的攻擊方方式。
依照準確率半徑30米為基準，她能精準控製的範圍麵積為兩千八百平方米，這是一個相當大的範圍。在這個範圍的所有東西她都能收，包括武器，也包括走屍。
隻要她能把收物拋物這個過程時間壓縮的再短一些，例如從現在的不到一秒壓縮到01秒，走屍就幾乎等於沒在她的儲物區間待過，在理論上達到了一個瞬移的概念。
如果精神力再增強一次，她同一時間能控製的物體更多，就能隨著她的走動反複清空自己周身一定範圍內的所有危險物體，形成永遠的安全區域。
紀檸心想到這裏，突然眸光一震，這不就是防禦護盾的概念嗎！
反複清空等於在一定時效內永久清空！
也就是說，隻要她不斷練習和提高精神力，很有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為自己和身邊的人製造防禦護盾！
思緒就像是自己長了翅膀，繼續朝外延伸。
如果說，這個收入並且被拋出的物體是她自己呢？
快速進入儲物區間，再利用定點取出物體的概念，是不是就能讓她自己達成瞬移的效果？
麵積兩千八百平方米的區域內隨意瞬移，再加上反複清空形成個人安全區域，如果真能達成，即便離開了房車她也不再隻是一個脆皮。
……
這一路，楊荏苒仿佛參加了一個災難速成班，不僅見識了各種可怕的天災，還見識了各種人心。
當房車周圍出現其他幸存者車隊，她待在自己或是紀檸心房間裏的時候，因為高度能透過窗戶把外麵發生的事情都盡收眼底。
真正讓她見到了物種的多樣性。
往往上一刻她還在同情有人被其他兩個圍毆了，下一秒這個被揍的人又從其他人手裏搶走了食物。
拿汽油彈來威脅他們的那夥人也是，在他們注意到這輛房車之前，那支隊伍裏有幾個人正坐在一起互相換藥包紮傷口，看起來又髒又可憐。
可下一秒，楊荏苒直接被創，頓時收拾好自己所剩無幾的同情心，打包丟到了最角落處。
傍晚之前，他們終於抵達了合安城城南。
大城市裏有很多物資，但大城市裏也有數量眾多的走屍，林立碎裂的樓房使得城內的道路異常難行。所以，除非萬不得已，或是有足夠的火力支撐，普通人一般不會進城。
楊荏苒站在紀檸心房間前方的玻璃牆麵前，打量外麵的城市，她最擔心的事還是成真了，這裏和其他城市一樣，也遭遇了龍卷風的襲擊。
很多樓房都隻剩下一半，不少地方的火還沒有滅，黑色濃煙衝入空中，偶爾會看到有破破爛爛的軍卡或是大巴載著民眾從城內離開，一派蕭條景象。
紀檸心拿著收音機一個頻道一個頻道的試聽，找到了當地的通告頻道，加上精神力外放探聽其他人的對話，最終拚拚湊湊出了這裏的情況。
合安城在龍卷風侵襲前是安全城市，城內有感染者，但都在控製之中，因為附近有大部隊，所以龍卷風之後很快展開了救援和撤離工作。
部隊有地下工事，所以一些重要的通訊設備和武器都保存完好。
這次的龍卷風不光席卷了灃河南岸，連北岸也在受災範圍內，朝西的受災區域，直至山嶺區第一大城商城才漸止。
兩、三天的時間，救援加上自救，合安城城內民眾已經走了七七八八，現如今城內還剩下的，是那些因為倒塌的樓房被壓在廢墟底下的人。
如果放在和平年代，無論這樣的救援有多艱辛，被壓在廢墟下麵的人是否還有生還可能，部隊都會傾盡全力，繼續救援。
可現在，受災區域太廣，加上沒有任何外援，深入的救援工作根本無法展開。
紀檸心聽到有一支隊伍的隊長提到了研究中心，研究中心有一半建築在地下，地下工事很牢固，研究中心裏的人隻要在龍卷風來臨前順利躲入地下，肯定能存活下來。
但問題是，研究中心地麵部分不像部隊駐地那樣隻有一層，上麵的建築是一棟八層大樓，並且很不幸的在龍卷風中全毀，倒塌的建築殘骸覆蓋了整個地下工事，壓在上麵像座廢墟小山一樣。
因為裏麵全是重要的研究專家，所以這兩、三天上麵的人開了諸多次會研究怎麽救人。
例如外挖隧道，出動幾台挖土機挖掘建築垃圾，但日夜不停幹了兩、三天，也隻救出部分人，還有一部分人被困在最難突破的深處。
因為當時考慮到研究中心所研究東西的危險性，所以防禦設施設計了一重又一重，現在反而難倒了外麵的人。
合安城大部隊還要護送諸多的民眾越過灃河去其他安全的城市避難，這裏沒辦法留太多人，所以他們這幾天已經竭盡全力。
期間倒是有兩支外部隊伍趕了過來，都是在龍卷風前接了護送樣品任務的。
對方看起來也是又傷又殘的模樣，抵達後便加入了救援研究中心的隊伍，不過也隻是杯水車薪。
他們估計，再過一、兩天，等其他地方的走屍大群大群的朝這裏過來，即便研究中心的救援還沒有結束，所有人都會被要求撤離……
紀檸心讓路有為將房車停在較為隱蔽的路段，然後穿上防咬裝備，帶上防護麵罩，和同樣裝備好的路亭風一起下了車。
他們兩個都能瞬移，外出更有安全保障。
他們各自背了一個比較舊的背包，裏麵是一些簡單的物品，方便麵、水和射釘搶，主要用來掩人耳目。
他們穿過滿是廢墟的路口，很快來到了正進行撤離工作的隊伍麵前，找到了紀檸心之間查探消息時的那個隊長。
她沒有隱瞞，表示是來找朋友的，直接問起了幾天前晚上從白雲縣開過來的運輸機的事，還估算了運輸機大概抵達的時間，並且提到了研究中心。
她覺得，資源匱乏的情況下，能直接動用運輸機的不會是小事，加上正好和龍卷風發生在同一個晚上，他們應該會有印象。
災難可怕到了這種地步，有人還能為了自己朋友在這種情況下趕來尋人，現在合安城都沒了，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訊息，所以對方盡力回憶一下。
隊長沒想起來，一旁的另一個隊員倒是開口了，因為那晚上半夜是他值班，確實有一架運輸機通過審核直接進了合安城，在研究中心大樓樓頂降落。
不過那架運輸機不是從白雲縣起飛的，而是從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