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章 天地不仁
冥女語出驚人,她的話語平淡之中,揭示出了冥月族的由來。
嚴冬的反應略慢了一步,但白歌已經迅速發散了思維產生了有關聯想。
“所以冥月族是這麽來的……”
“什麽?”嚴冬不明白:“什麽這麽來的?”
白歌看了眼嚴冬,問道:“你知道鳥兒為什麽會飛嗎?”
嚴冬撓頭:“是你說過的那個什麽空氣動力學?”
白歌淡淡搖頭:
“如果將視角放大到整個地球的生存演化曆史中——我知道你聽不懂,但你還是裝作能聽懂的聽下去——這龐大的曆史之中,伴隨著一代又一代的生物更迭、進化、演化。”
“舊的種族淘汰,新的種族新生,而伴隨著某個霸主種群的崛起,它們的統治會持續長久,但隨著有朝一日突然到來的巨大災害,環境變異,霸主種群也會隨之沒落。”
“為了讓自己的種群存續下去,生物被迫開始了進化繁衍和適應劇變的環境,地球上的霸主恐龍就是為了生存而被迫放棄了龐大的體型,逐漸退化了四肢,最終成為了飛鳥。”
“在生物進化論的視角來看,鳥之所以會飛行,是一種出於生存的必要性,因為隻有長出了翅膀,飛鳥才能逃出既定的滅亡,成為下一個時代中的種群!”
玩家低沉道:“這便是‘樣本’,冥月族便是由此而來。”
嚴冬愣住:“我們……是飛鳥?”
“更確切而言,你們是來自於上一個時代的遺族。”
白歌猜想:“所以和冥地人不一樣,冥月族之所以死亡後屍體會消失,是因為他們擁有同一個祖先。”
“這個祖先來自於上個時代,並且是穿過了冥河,經曆了冥河源流的洗禮。”
“因為穿過了冥河,經曆了時間旅行,所以從他開始,繼承了他血脈的人都具有時空不穩定性的特征,或者換個容易理解的說法,是繼承了冥河源流的力量。”
“冥月族也是通過血脈代代傳承的……沒了父親,自然沒有孩子,沒有了先祖,也就沒了後代……如果從一開始的冥月族的共同祖先就是一名時空穿梭者,那麽他的子孫後代都理應受到同等影響。”
“因為這個先祖是上一個時代遺留的樣本,相當於是嫁接而來的枝幹,自然格外脆弱……不同果樹的樹枝嫁接之後,開出的花朵也必然不同於主幹。”
說到這裏,距離真相已經十分接近。
嚴冬遲緩的理解過來,龐大的宏觀敘事讓他有些口幹舌燥。
“如果冥月族的先祖也是這樣來的……”
嚴冬低聲念道:“所以,這不是第一次了?”
白歌點頭:“冥地不是第一次被摧毀,或者說,這不是一種摧毀,而是一種循環的機製,如同生命大滅絕之後的大爆發……生命紀元循環,或許漫長,但毀滅終會到來。”
“冥地過去也被冥河所吞沒過。”
“如果說所有生命都是從冥河之中而來,那麽它吞沒一切就相當於物種滅絕。”
“等冥河逐漸退潮時,又會有新的冥地人從冥地之中出現……這時候,被保留的唯一樣本會來到下一個時代,為下一個時代傳遞過去的文明。”
“如此,循環往複。”
說到這裏,白歌看向冥女:“這也是你選擇製止我們的理由?因為這種循環機製從未被打破過,你既不相信它可以被打破,也不認為打破它是一種好事。”
冥女神色依舊平淡,她輕輕開口傾訴之前都不曾說過的話。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這些推測,雖然並不完全準確,但和我知道的已經十分接近,而我知道的僅僅隻有代代相傳的冥殿諫言,每一代冥殿的聖女都會將真相告知下一代的聖女,我們都知道毀滅會到來,也無力反抗。”
“我是冥殿的最後一代聖女,負責守護這裏的冥河的源流。”
“冥河遠他過於倔強,試圖穿過冥河源流改變曆史,但他失敗了。”
“每一個他的後繼者前赴後繼,他們都說服了我,我也選擇了冷眼旁觀。”
“然後……”
冥女的話語出現了一絲停頓和堵塞。
“都死了。”
“一個都沒有回來……”
嚴冬眼瞳一陣收縮,他也是到了現在才清楚為何冥皇連續暴斃這麽多位的理由。
因為冥皇死亡,對地方控製力下降,才導致了如今的亂局。
他才選擇了成為叛軍的領袖,來到了這兒。
隻是這真相有些過於殘酷。
如果是皇族腐朽也就罷了,結果卻是無人是惡,都是求生存,而冥皇們失敗了。
“死去了這麽多人。”
“還不夠嗎?”
“夠了吧。”
冥女喃喃念道,神色流露出苦悶和歎息:“夠了吧,還要掙紮什麽呢?我一早就知曉了毀滅會到來,最終接受了它,你們即便付出一切要選擇反抗,又是為了什麽?”
她輕聲說:“你們都是可以活下去的。”
她指著嚴冬:“你會作為冥月族的先祖,去往下一個時代;而你是地上之人,本就不應該幹涉冥地的因果……如果你們是注定消亡的命運,為了爭取自己活命,我可以讓開道路,我能理解那種絕望感,可你們不是,擁有更好的選擇,何必如此的執迷?”
嚴冬握著戰刀的手有了一絲顫抖。
他並沒有被說服。
雖然沒有,但突如其來的滅亡事實令他心頭如同壓下了一塊重石般喘不過氣來。
就在他的刀緩緩下落之際,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臂彎。
“刀要舉起,不可放下。”白歌淡淡道:“話,還沒說完。”
玩家繼續問:“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毀滅,那麽‘溟’又是怎麽一回事?它的存在也是必然麽?”
冥女微微側目,目光裏少許疑惑。
“果然,你不知道溟是什麽。”
白歌說:“正因為你不知道它是什麽,所以我才能穿梭過時間來到這兒……不,更加確切的來說,是它,把我送到這兒來的!”
冥女:“什麽?”
白歌說:“你一直產生了一種誤會,似乎認為我們是穿梭了冥河後抵達了這兒,可惜你錯了,我雖然觸碰過冥河源流,卻並未穿梭過一百年那麽漫長的時間,真正在冥河源流中遨遊了一百年並非是我,它不僅遨遊在冥河源流之中,並且吞噬了這一段完整曆史。”
冥女皺眉。
白歌繼續說:“想來你也沒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不過沒關係,我也和你一樣沒弄清……這個時代沒有溟的活動痕跡,或許是它不存在,或許它還沒出現,怎麽都好,一旦曆史繼續運轉,它也一樣會從這座冥殿開始吞噬曆史……不,是吞噬冥河——到時候一切都會重來!”
冥女低聲說:“未來仍然充滿變數……但這也不是我選擇退讓的理由。”
她雙手捧起奪魂鈴:“如果用言語無法說服你們,那就隻能用力量使你們知難而退。”
白歌說:“我就知道會這樣……”
冥女淡淡道:“即便你往前走,也是見不到冥河遠的。”
白歌搖頭說:“我既然站在這裏,也是有自己的沉沒成本在的,讓我這麽回頭,恕難從命,眼看都要保底了,你讓我停下不抽,怎麽可能。”
冥女說:“你仍然是當初那個賭徒,不惜將性命壓上賭桌,僅僅是為了生死前的一刻刺激心跳。”
白歌翹起唇角:“不要說的這麽了解我,我也會不好意思的。”
冥女看向嚴冬。
嚴冬也重新抬起戰刀,言簡意賅:“我信他,他總有辦法。”
冥女閉上眸子,然後重新抬起眼簾,肅清了所有不必要的情緒:“我絕不會允許你們踏入冥河一步,生命的喧囂即將迎來寂靜一刻,這份安寧不應被打擾,不能被打擾!”
奪魂鈴震動,轟鳴聲中,冥河遠的雕塑悚然立起。
這一戰,不可避免。
白歌指尖點燃火光。
“飛鳥之所以會飛,是恐龍必須順應環境而改變;而人與飛鳥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我們會信奉一個簡單的道理。”
“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