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色漸晚了。
白歌進了天樂坊與秦姑娘聊了什麽，隻有他們才清楚。
但他們並沒有聊很久。
之後白歌去一趟城外的城隍廟，從城隍廟的院子裏挖出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因為放在濕潤的地下已經有了數日，腐臭味非常濃鬱，表層已經開始腐爛。
從穿著打扮來看，正是失蹤了足足五日的林銘。
體貌特征也幾乎相同……從遍布全身的傷口來看，致命傷遠遠不止一處，連臉都被刮花了，刀傷也非常淩亂，證明是被亂刀砍死。
手腳上存在被捆綁的跡象，即便皮膚腐爛也看的很清楚。
找到屍體並沒有花費很大的功夫。
麻煩的是怎麽處理。
有人建議報官，白歌卻說要把它送回去。
答應的事當然要履行承諾。
白歌將林昭的屍體運送到了林府。
一路上，引來無數人圍觀，好些人見到屍體的慘狀都不忍直視。
隻是屍體運送進了林府，不論是市井百姓還是江湖人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原本張燈結彩慶賀壽辰的林府，如今就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般，再無半點喜慶的氣息。
大廳內，林昭盯著腐臭的屍體默默無聲。
他的眼中有著太多種情緒閃過，複雜到難以辨明。
最終沉寂成深潭，再無半點情緒波動。
白歌也並未試著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來。
他隻是平靜的說。
“貴公子，我找到了。”
“這具屍體生前被擄走，綁住手腳，最後亂刀砍死。”
“看得出他掙紮的很劇烈，我隻是不太明白，既然一開始就要殺，為什麽還要綁走，或許綁架者一開始並不打算殺了他，隻是後來迫不得已。”
林昭握著顫抖的臂膀，沉重的坐了下去，他揮了揮手：“這些事，老夫會自己查的……你可以走了，這個人情老夫記下了……現在，讓我跟銘兒單獨呆一會兒……”
老者的表情分外疲憊，好似一瞬間蒼老了十多歲。
這模樣看不出半點的虛假。
白歌抬起了步子，走了沒幾步便裝作不經意的說。
“對了，忘記說了。”
“現場撿到了一塊碎裂的玉牌。”
“屍體死死的將它捏在手裏麵，可能是貴重之物……”
白歌說：“上麵刻著一個林字……”
“那是老夫給銘兒的玉牌。”
林昭低沉著聲音，頭也不抬：“既然碎了，那就碎了吧。”
“……節哀。”
白歌禮貌的說了一句。
他徑直的走出林府，臨走之前看了一眼林府大門，眼眸微微深邃。
——屍體的手裏根本沒有玉牌。
——看來這林昭的確是有問題。
這隻是白歌在詐他而已。
一個不經意的謊言，如果他沒當回事說聲不知道還好，可偏偏白歌提及了上麵有一個‘林’字，所以他才故意回答是自己送的禮物。
正是因為什麽都想表現的盡善盡美，所以才露出了馬腳。
你可以說謊，我自然可以詐你。
禮尚往來罷了。
白歌並未返回客棧，而是在不遠處的酒樓裏找了個位置。
從這裏可以看見林府的門庭。
傭人們拆下了張燈結彩的紅色絲綢，換上了白色的縞素。
喜事眨眼間變成了喪事。
眼看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林府之內也變得漆黑，隻是亮著少許的火光。
“你真的要去？”
李九小聲的問道：“會不會有點太冒險了。”
“我不去，你去麽？”
白歌反問，見李九連忙搖頭，他笑著說：“安心，我對潛行遊戲還是很有心得的……不過就是一次性通關還拿齊了百分之九十的白金成就而已，電車之狼、尾隨之類的遊戲我都……咳咳……”
白歌說漏了嘴，輕咳兩聲：“總而言之，區區一個林府，算不了什麽……別忘了，我可是盜聖，論潛行抹黑打悶棍的技巧，我認第二，誰認第一？”
他一個推開了窗戶，一個騰身便上了房頂。
李九望著白歌的背影消失在夜幕裏。
他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盜聖白衣，難道大晚上也要穿白色衣服？怎麽不穿夜行衣？
這個嘛……是忘記了。
白歌沒有買，自然也沒當回事，他很自信自己的潛行技巧。
潛行在適當的情況下是可以劃掉改成無雙的嘛……
一代狂戰士大師康納曾經說過，一名成熟的刺客要學會開無雙，任何看見你的敵人隻要死了，你就可以達成完美潛行。
當然，這種不靠譜的教學白歌早已經在無數次的落命之中體驗過了，這次他用的是比較正統的潛入法。
林府本身並不算很大，裏麵的傭人也並不多。
因為林昭本身的武林威望便不低，死敵幾乎沒有，仇人也沒幾個，他在渝州城中的聲望也極高，哪怕也不閉門也從不會失竊什麽。
哪怕是小偷也不敢惦記林府，可見他的江湖威望。
正因如此，這裏的家仆們反應異常遲鈍，白歌搞定了他們的行動規律後，便非常輕易的潛行到了林府的後院。
後院裏麵幾乎空無一人，安靜非常，沒有燈光，也沒有人影。
這份靜謐中藏著詭異。
白歌在後院走了好幾步。
他的腳步聲很輕，也並沒有找到什麽隱藏的機關。
後院裏的房子他都看了看，沒有呼吸身也沒有人。
隻是暗中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有些……冷。
和自然溫度的降低不同，這裏的溫度有些陰涼，如果有溫度計一定測量的出來。
在古代沒有冰庫、冰箱、空調的情況下，想要改變溫度幾乎不可能，除非……
“有冰窖。”
白歌想到了古代人在夏日取冰的方法，便是冬天將冰開采出來運到冰窖中進行窖藏，在指定的時候再打開冰窖，很多冰飲和刨冰之類的食品都是這樣做出來的。
渝州（重慶）可是火爐城市這裏很難見到冰雪什麽的，不可能有大冰窖，但有些富貴人家會藏著小型冰窖。
而冰窖幾乎都在地下。
白歌的視線緩緩落在了假石林上。
他緩緩靠了過去。
視線的暗處空無一人，但地板上有一塊石板被移開。
白歌拾級而下，走到半路便聽到了對話聲。
一個是他很熟悉的聲音。
“你的兒子也死了，想不想再見一見？”林昭的聲音變得惡毒而嘲弄：“我可以把他搬到冰窖裏來，至少他的屍體不會那麽快就腐爛，雖然現在也已經爛透了……現在感覺如何啊？林盟主！”
“讓你失望了……”又一道平靜的聲音傳來：“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白歌微微一挑眉毛，果然跟他推測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