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誰識鏡中吾真顏
“我隻是很好奇，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一個聲音冷笑著：“你所擁有的一切都被我奪走了，身份、名聲、地位，自由被我剝奪，隻能待在暗無天日的冰牢裏，聽著你的親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慘死，現在你到底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
同樣的聲音沒有回答，沉默以對。
一陣低沉且惡毒的聲音傳來：“你越是沉默我越是高興，沒什麽比這份死寂更讓我暢快了，但你也別想就這麽死了……我可還不答應，你可得好好的活著，哈哈哈哈哈……”
笑聲越發靠近了。
這場交談並沒有持續特別久，大約數分鍾後，白歌便聽到了腳步聲。
他翻身躍上高處，暗中觀察。
冰窖中林昭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冰漬。
他緩緩將石磚填了上去，那石磚看上去也並不重，可他挪動的很是費力。
很快林昭離開並走遠了，回了房間休息。
白歌很有耐心的等到他房間的燈熄滅後，方才走到冰窖的位置。
他挪開了石磚，並且拆下了石磚下的梆子，隻是簡單的預警係統。
漆黑的通道裏傳來冷氣，下麵一片漆黑並沒有生火，卻有少許亮光。
拾級而下，白歌進入了冰窖內部，這裏並不大，內部存儲的冰也不算多，在頂層鑲嵌著幾顆夜明珠，內部的光景看的很清楚。
奇怪的是，這裏並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地麵上隻有幹硬的稻草，甚至沒半點異味。
他走動了幾步，突然間察覺到了一個視線。
猛然側身回看，隻見交疊的堅冰之間站著一個人影。
……
回了客棧，李九正坐立不安的來回踱步。
見到白歌回來之後，他急忙問道：“查到什麽了沒？”
“查到了一點。”白歌不急不慢的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緩緩道：“但，不明白的問題更多了，一時間也沒什麽頭緒。”
“跟我說說唄……”李九很想知道他到底查到了什麽。
“不明不白說了也沒趣。”
白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桌子，上麵堆疊了不少東西。
他轉移了話題：“看來你受到了不少謝禮啊。”
“江湖人嘛，禮尚往來，我救了些人，那些門派的也送了點小禮。”
李九望著那堆雜七雜八的謝禮也不知該怎麽辦，他自己是用不上的，這麽多也帶不走。
“那你早點休息吧。”
白歌說：“明天還要再去一趟林府。”
“還去？”李九疑惑道：“參加喪禮麽？”
“並不是。”
白歌眯起眼睛，他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他回了房間，可心底的疑惑卻令他半點睡意也無。
白歌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他可以為了合理的理由而選擇耐心的等待，就像一個等待瓜果熟透再摘取的果農，但現在這份疑惑和好奇在他內心裏迅速發酵，各式各樣的推測如樹狀圖般在他的沉思之中不斷拓展。
直至抵達某個極限後才緩緩停了下來。
……還不夠。
……線索還不夠。
……我還需要更多的混沌碎片。
白歌雙手交叉，望著渝州城的夜色，這片星空倒是與現實裏的別無二致。
他推開了窗戶，走上客棧的頂層，打算上房頂吹一吹夜風。
隻是他飛上來的時候，立刻察覺到了有一股視線看了過來。
“這時候應該喝點酒才比較符合氣氛。”
白歌也不在意，他好奇的看過去：“沒想到這裏居然有人在？”
他自來熟的走近幾步，開口問道：“這位兄台，有酒麽？”
黑衣男子沒有回答，他看了一眼白歌，目光在月光下很是黯淡模糊，隨後此人從房頂躍下，身形如鴻雁般消失在阡陌之間。
這人並沒有半點敵意，也沒有殺意。
看白歌的眼神也不陌生，這證明他知道白歌就在這裏。
“保鏢麽……倒也不奇怪，畢竟是周王，身邊沒幾個隱藏的保鏢才是奇怪。”
白歌很自然的接受了這個設定。
他還有其他事情想思考，一時間也沒在意這神秘的保鏢是誰。
但他還是記住了兩點。
一點是這個黑衣的保鏢並沒有帶兵器，
一點是這個人的輕功至少是踏雪無痕的級別。
妖孽級別的觀察力是白歌賴以為常的習慣，哪怕隻是驚鴻一瞥也足以看見許多人在眼皮底子下都下意識忽略的事實。
他今晚可以什麽都不做，等明天在去找林昭問個清楚。
他同樣可以現在去天樂坊，也許自己的疑惑能夠得到解決。
但他不是很喜歡天樂坊裏的秦姑娘，這個女人給他一種不舒服的感覺，跟楚望舒有些神似。
跟這一類女子談話，往往都跟霧裏看花似的，令白歌有種難得糊塗的悲憤感，相較之下，他更喜歡跟一群可愛的笨蛋打交道。
是的，這是在明示橘子、一念等人。
“居然會想到這些，思鄉情怯？”
白歌笑著搖頭：“我可還沒到那個年紀……倒不如說，一旦開始思考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時，代表思維本身開始懈怠，但如果不想清楚，今晚我也睡不著了，嘖……”
……
次日上午。
白歌果真是一宿沒睡，但表情不見疲憊，可見他爆肝早已不止一次兩次了。
下了樓時正巧碰到了烈刀山莊的人前來。
烈刀山莊的大當家正麵回應了張閻的挑戰，並表示刀絕很快就會到，屆時定要會他一戰。
張閻則是點了點頭，揮揮手表示你們可以走了，什麽時候刀絕來了再說，時間地點定好就行。
這倨傲的態度氣的烈刀山莊的人肝疼，可打又打不過，隻能硬憋著。
回頭烈刀山莊的人見到了李九卻也沒給好臉色看，但也沒說什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這就很奇怪，明明昨天不少門派勢力都送來了禮物，可烈刀山莊的人明明承了李九的人情，卻沒有回禮，態度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問了下李九，李九搖頭表示不清楚，也許烈刀山莊比較喜歡用鼻孔看人吧。
上午白歌哪裏也沒去，等了午飯後方才出門，與李九等人去了林府。
上午前去的人必然很多，而下午人會少一些。
原本還算熱鬧的林府此刻顯得分外冷清，掛著白色縞素的門庭分外冰冷。
偶爾有幾名賓客進出，連仆人都很少，而如今林昭也並不在正廳內。
白歌上了幾炷香，燒了點紙錢，便對著管家問道：“林盟主呢？”
“老爺心神不寧，悲傷過度，不想見客……”管家回道。
“誰都不見？”白歌又問。
“誰都不見。”管家點頭，他已經回絕了很多人了。
“那算了吧，明天再來。”李九也不想強人鎖男，畢竟林昭剛剛絕後，這麽可憐是該放他一個人冷靜一會。
“明日複明日罷了。”白歌淡淡道：“還請管家通告林盟主一聲……告訴他，我知道他丟了什麽東西。”
管家奇怪的看了眼白歌，他頓了頓，點了點頭進了後院。
沒多久後管家回來了，他說：“老爺請你過去……”
白歌舉步，李九也跟了上來。
“老爺說，就一個人。”管家攔住了李九。
“這……”李九頓時皺眉，不讓旁聽不是明擺著有貓膩？
“不礙事，我一個人去就行。”白歌淡淡道。
李九心想他是盜聖，應該沒問題。
“如果出事了，我會叫的，你衝進去救我就行。”白歌接著說。
李九翻了個白眼，你這盜聖當的也太掉逼格了。
進了後院，管家走到一半就離開了，隻留下白歌一個人站在後院裏，他遠遠的便注意到了一襲白色喪服的林昭站在假山石裏，背對著他。
“你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不等白歌走近，林昭低沉的嗓音便傳來了。
“誰？”
白歌故意裝作不知道。
“還裝蒜？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我府中，還有膽子把人劫走的……除了你還有誰？”林昭的嗓音氣急敗壞，焦躁不安，他緩緩轉過身，臉色有些慘白，仿佛自己多年計劃被人識破了一樣，表情猶如枯鬼。
“林盟主，你誤會了。”白歌認真的說：“我沒帶走誰……”
“……你把他交出來，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林昭威逼不成隻能利誘。
白歌沉默了一會兒，他再度開口。
“冰窖裏根本沒有任何人。”
“我拿走的，隻是一麵冰做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