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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掙紮

“其實,如果我不殺你,你的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白歌平靜的說:“因為這樁綁架案子目前除了當事人之外,沒有誰知曉,警方也是,這意味著不論這裏發生了什麽,證據都可以被掩蓋的清清楚楚……你綁架的是什麽人,自己心底有數,對方會如何報複你,我大概想不出來,但殘忍的方式總是數不勝數。”

韓教授艱難的咽下一口吐沫。

他當然知道後果有多麽嚴重,所以才小心翼翼的執行著計劃。

隻是被眼前這個少年毀了。

他小心翼翼的掩飾著眼底的仇恨,不要讓表情流露出來,或許隻要自己表現的足夠小心翼翼,這個瘋狂者就不會開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其實現在你也可以發泄一下。”白歌說:“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真的在考慮殺不殺你。”

“這件事,本跟你無關……”

“這句話你自己信麽?”白歌淡淡反問。

“我……”韓教授啞口無言,他其實本來打算把白歌也綁了的,但考慮到效率問題就刻意規避了。

“你們如果換個時間下手,不把我牽扯進來,這件事我也真的不想管,但為什麽偏偏挑選我在場的時候下手呢?為什麽你要把地方選在這裏?”

白歌凝視著他:“玉米地吃人,你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楚望舒活!知道了這點,我當然做不到袖手旁觀,所以是你親手把我牽扯進來了!”

白歌緊緊皺著眉頭,神情佯怒:“我很不高興,真的很不高興,跟你說這麽多廢話,也是純粹的想要對這起愚蠢綁架案的幕後指使發一發牢騷。”

他憤怒的模樣令韓教授雙腿發抖,生怕他一個手抖就按下扳機。

但下一秒白歌的表情重歸平靜:“可現在,我什麽都不想說了,已經無所謂了……殺人也好,不殺也罷,我發現自己對這方麵的意識可能淺薄的很,甚至於見到血腥都不覺得可怕,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個瘋子?或許我真的是瘋子,還是天生的瘋狂,治不好的那種,所以……”

他說:“arrivederci!”

扳機扣下,遺言也不留一句,幹脆利落的爆頭。

白歌丟下雙手的槍械,看向自己的雙手,紅色的血染紅,擦不幹淨。

雖然還有一名光頭活著,但白歌已經不擔心了,樹林裏設下了不少小陷阱,足夠他耗上很久,他會誤認為自己一直都在樹林裏,可那隻是簡單的觸發機關。

屍體一開始掛在上麵,一個人中了機關後會被吊起來,被吊起來的人掙紮的過程中會牽動四周布置好的機關,拉下槍械的扳機,本來就是迷惑性的陷阱,不需要做的太精細。

白歌的精神開始放鬆下來,楚望舒就在房間裏,隻要把她帶走,餘下的事就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之內了。

他推開門,走進房間裏。

楚望舒安靜的坐在那裏,嘴上貼著膠帶,她對外麵的動靜聽得很清楚,白歌來救她了,她也不需要掙紮什麽,像個等待被王子救走的公主那樣等待著就好。

白歌撕下膠帶,打開手腳鐐銬,拉住楚望舒發紅的手腕:“走。”

隻此一句話,有些蠻橫,或許此時說些好聽的話才能刷高好感度。

楚大小姐沒有掙紮,跟著白歌。

兩個人一路小跑,暢行無忌的離開了農莊,來到了那個路口。

楚望舒腳步一頓,她看見了地上的血泊,也望見了另一旁樹後的冰冷屍體。

“死了。”白歌說:“我殺的。”

“我知道。”楚望舒輕輕點頭:“抱歉,因為我的事,給你添了這麽多麻煩……”

“已經發生了,說這些也沒用,考慮下怎麽處理吧。”白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楚望舒:“你能惹到這種大麻煩,應該也有辦法處理掉這些麻煩……後麵,應該不用我幫忙了吧。”

“不用了。”楚望舒溫婉一笑:“辛苦你了……其實感謝的話,說一千句一萬句也不夠,但說太多又顯得太過於虛偽了。”

“你很冷靜。”白歌說。

“因為不是第一次了,從小到大,被綁架了很多次。”楚望舒說的話平靜卻又令人細思心驚。

“你不怕我麽?”白歌說:“我殺了六個人。”

“綁架案發生的時候,也有人在我麵前被槍殺的。”楚望舒輕輕搖頭:“我不怕的,真的……”

她抬起白皙的手想要握住白歌的手掌,但白歌閃電般的抽回手去。

他退後一步,低垂著麵頰,月光下神情隱藏在黑暗裏難以看清:“不要碰我……”

他將血染的雙手藏在衣著之下:“你處理好自己的事就可以,感謝不感謝對我來說也不重要,這件事也是我愛管閑事的結果……所以,你不用管我了……我該回去了。”

他的話語有些焦躁,有些語無倫次。

說完後,不等楚望舒的答複,白歌已經邁著步子走遠,背影在月色下拉長,順著街道漸漸遠去。

楚望舒打開手機,默默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十分鍾後。

白歌停下步子,他走的越來越緩慢,仿佛一個嚴重的心髒病患者,扶著牆壁,每走一步都變得萬分艱難,城郊的淩晨深夜空無一人。

他走到一座橋上,橋下的河水靜靜流淌著。

白歌聽著耳畔的聲音,一腦袋用力的撞在了鋼鐵欄杆上。

沉悶的聲響傳開,如一聲鍾鳴,白歌差點摔倒,但還是竭力扶著身體支撐著不落下。

疼痛與眩暈感反而讓他感到好受了一些,但混亂的思緒依舊不受控製……

白歌那麽快的從楚望舒身邊逃開,是因為他無法理解為什麽當自己見到她的瞬間,第一時間感受到的不是‘放鬆’,而是‘無聊無趣’。

這份無聊無趣迅速擴大,變成了一種強烈的空虛感,空虛感呼籲著自己去做些什麽,甚至有些貓抓撓般的瘙癢,於是腦袋裏傳出了一個聲音——如果這時候把她弄消失的話,會不會很有趣?

一瞬間,白歌的手下沉了一點,分明是撕下膠帶,卻下意識的撫摸了她白皙的脖頸,那絕不是什麽**的暗示,而是致命的觸摸……哪怕隻是一瞬間,白歌徹底的意識到自己的狀態已經十分的異常,思維不收控製的暴走著,於是他逃脫般的迅速離開了楚望舒的身側。

這種症狀與尋常心理學中所說的戰爭或殺戮綜合征不同……白歌知曉自己是清醒的,但無法控製自己的胡思亂想,這對他來說還是第一次。

以前他按部就班的了解一切,按照邏輯性去剖析事物與概念。

譬如他撿到了一個錢包,會根據錢包裏的物件東西來判斷丟失者的年齡、職業,然後考慮要不要把錢包上交,或者是自己去找失主……目的都是讓失物歸還。

但現在他所想的是截然不同的東西,他渴望從這個小小錢包內發現一點有趣的痕跡,譬如已婚男人出軌後第三者留下的某些東西,又或者是一份重要的秘密文書,又或者是難以補辦的證件……

得到這些之後,用處就多了,可以做出很多有趣的事,不論是引發對方家庭爭論,又或者是將秘密宣而告知,又或者是在不破壞的基礎上讓證件失靈……

假設這些都沒有,那至少可以從錢包裏取走現金,然後將錢包丟在地麵,等待其他人撿到後把東西歸還失主,等待無辜的好心人被缺失錢財的失主責問……

這隻是一個簡單的例子,實際上白歌無法控製的思想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惡作劇’的部分了,有的已經超出了道德底線,超過了法律界限……不僅僅隻是善惡,更是無法無天……

咚——!

白歌又是一腦袋撞在了欄杆上,鮮血湧出染紅了他一隻眼睛,強烈的耳鳴與想要嘔吐的眩暈感讓他站也站不穩……他按著胸膛痛苦的喘息著,混亂的思緒消失了一些,仿佛雜音在降低,更加好受了一些……

“我真是快瘋了,哈哈……”他有氣無力的低沉一笑:“原來我不是太冷靜,所以不怕見血……”

而是從那一刻開始,精神就已經走向另一個極端了,在自己沒有意識到的瞬間,已經無法挽回了。

十七年來,通過教育、道德、法律等等方麵對於自我進行約束的枷鎖,在觸發禁忌的刹那,全部都被擊破了,甘甜的血喚醒了沉眠的獸性,無法抑製住那種強烈渴望的衝動,壓抑了太久的天性在打破墨守成規的現在被徹底激發,卻被理性死死的束縛著,但想要將它們重新封鎖回去有多麽困難,自己生來如此。

……所以自己之後所殺的人,僅僅隻是因為初次接觸所以感到有趣就忍不住多殺了幾個?

……所以才會那麽的順手,那麽的平靜。

意識到了那種手感源於何處後,白歌渾身都戰栗起來,背脊冰寒,心髒傳來一陣陣揪心刺骨的疼,可同時他又想笑,可真的笑出聲來,卻是慘笑:“原來我天生適合做個罪人。”

最了解自己的人,始終是自己。

白歌過去認為自己了解自己,但隻有現在他也真正意義的了解了自己。

……不論通過了多長時間的努力讓自己朝著正常人的方向靠攏,自己終究都是異常者。

……身為一個渴求扭曲的異常者,卻具備著一個完善的價值觀。

……若是自己哪一天突然性的‘覺醒了’‘想開了’……那又會是什麽樣的一副光景?

……不論如何,我都不想看到自己變成瘋狂的小醜。

白歌緊咬著牙關,鮮血從傷口中溢出,痛苦掙紮著挺起身來,他感覺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理性壓抑著狂亂的思緒,讓他雙眼充血,如果疼痛能緩解這份精神的重擔……

咚——!

第三次撞在了欄杆上,這次他終於支撐不住,仰麵倒下。

意識徹底消失之前,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楚望舒懷抱著倒地的少年,她輕聲說:“你會沒事的……”

她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