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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為白歌獻上的三重奏 中

黑暗中影影綽綽,寂靜處冰冰冷冷。

明明都是漆黑之地,但這裏的黑比外界的黑還要濃鬱。

連後背上的汗、淡紅色的雨都化作冰涼緊貼著皮膚。

這裏是一處劇場。

劇場中央的舞台上有淡淡的光。

光亮之下,楚望舒坐在椅子上,血液從她的手腕流下,形成蜿蜒血泊。

掌心當中,有一顆紅澄澄的心髒發出聲響,仿佛正在呼吸。

洛秋雪走入了劇場,她從高處一步步拾級而下,走過中道,階梯過半。

最前排坐著的背影開口,聲音傳來。

“我在這裏等待了這麽久,沒想到最先來的是你。”

血族公爵從坐席上站起:“我是否該說一聲歡迎?楚小姐。”

洛秋雪凝視著那漆黑的背影。

“那我是否要說讓你失望了?”

“哦?”

“他不會來了。”洛秋雪說。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公爵側目。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在這裏。”洛秋雪平靜的回答:“你以為我是誰?我是東方會長楚望舒,不是任何人可以肆意擺布的棋子。”

態度,神情,姿態,習慣,動作……

她的確不是洛秋雪,而是楚望舒。

黑蝕將兩者的靈魂身體進行了替換。

並沒有多麽難猜到,楚大小姐強烈的個人風格向來十分明確。

她根本沒有可以隱藏起來,始終坦率的外在表達,雖然沒有說出來,但看不出來隻能怪自己眼拙。

白歌即便一時半刻意識不到,也遲早會察覺到她是誰。

楚望舒並非不會隱藏,隻是她不想隱藏,借著別人的身體去占得些許便宜,驕傲如她並不可能接受……當然,能久違的重新與白歌並肩,被他擁抱,在她心中也是莫大的寬慰。

可她仍然不得不欺瞞了白歌,獨自來到這裏,因為……

她必須這麽做。

“愚昧的選擇。”公爵淡淡的說:“殺了幾隻不堪重用的樂色又能證明什麽?你掃除的根本不是障礙,隻是一群不可回收垃圾罷了,灑到海裏喂魚的灰……他們的生死對我的計劃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你以為你能做到什麽,你該有的戲份已經全部結束了,這裏不是屬於你舞台。”

“你還真是一個不甘寂寞的女人。”

“老老實實做個配角多好,何必非要搶奪這些並不屬於你的戲份?”

這聲言語裏充斥著淡然的輕蔑,根本不將她放入眼中,就像是看著電視劇中不斷強行加戲的配角,內心不自覺的升起了煩躁。

血族公爵眼神冰冷,言語中多出了幾分不耐。

“我等著一天很久了,可我等的人不是你,放你一條生路,也不是讓你顯擺自己的小聰明……楚小姐,你在試探我的耐性。”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在我的麵前唱獨角戲!”洛秋雪的五官與楚望舒有著明顯差異,但靈魂渲染出了截然不同的氣質,她如此霸道。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公爵冷冷的說:“你小看我了,楚小姐,讓你活命的理由隻是因為我還不想動手,隻要我有那個意思,隨時能將你的生命之火掐滅!”

“你可以試試。”

她說:“這幅身軀的使用方式我已經掌握了,違和感基本削除了,希望洛小姐不會介意我稍稍粗暴點使用,一根兩根手腳送給你也沒關係。”

……這女人,哪裏不對勁。

……看似很理智,但所言所行皆是瘋狂。

……她分明之前百般謹慎,寧可選擇丟下自己的軀殼不管,也要逃出去來保證不傷到洛秋雪的軀體,那為什麽現在突然間轉變……

“楚小姐,我現在懷疑你是是不是這裏出了問題。”

公爵敲了敲太陽穴:“你是一名智者,理應知曉自己這樣的做法有多麽愚昧,一名失去理智的智者沒有資格統籌帷幄……”

“智者……世間從來沒有什麽智者。”

楚望舒靜靜的說:“你試圖用你的價值觀來衡量我,這不是智慧,而是傲慢。”

“傲慢是強者的權利。”

公爵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他發出冷笑:“差點被你帶進溝裏去了……”

他鼓了鼓掌:“不愧是楚小姐,雖然一舉一動都看似無謀甚至荒唐,但自始至終的談話,反而是我被壓製了,談話的主導權一直在你的手裏。”

“荒謬,無謀,你是這麽認為的麽?”

楚望舒抱著臂彎:“我並沒有刻意主導對話,隻是你的心底還在質疑……”

“質疑什麽?”

公爵冷冷的質問。

“我的決意。”

楚望舒一字一頓的輕啟雙唇。

“火焱昆崗……玉石俱焚!”

如此佳人,坦言心中暢快,竟是如此決意。

公爵陷入沉默,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悚然,竟背生冷汗。

他隻能擠出幾分厲色:“楚小姐,不要認為我殺不了你!”

“你當然殺得了我,但後果如何?”

楚望舒下行一階:“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一,讓我帶著洛秋雪離開這裏,但我絕不會既往不咎。”

“二,現在就試著殺了我,我也會竭盡全力殺了你,但若是我死了,東方公會將會不予餘力的追殺你,直至你化作灰燼。”

她略作停頓後繼續說:“不,換個說法吧……若是我和洛秋雪都死在這裏,他會用盡一切手段,讓你感受到什麽叫做世間最痛!你那麽了解他,應該可以想象的到。”

這一場交鋒,楚望舒處於絕對劣勢當中……本該如此的,可她寥寥幾句就將氣氛推至劍拔弩張,卻又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緊迫氛圍中將無形的刀刃架在了血族公爵的脖子上。

談判話術,心理攻勢,言語暗示……掌握好這些,隻要站在談判桌上便可無往不利。

她利用的最大勢無非隻有一點。

——殺了我,你將一無所有。

沉默良久。

公爵問詢:“……楚小姐,我很費解,是什麽讓你舍得玉石俱焚,主動求死的方法絕不新鮮,但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生命寶貴,用這種方式來威脅又是多麽愚蠢。”

“一個女人用刀刃指著自己的脖子威脅要同歸於盡,就這麽不可思議麽?”

楚望舒又下行一個台階。

“理由很簡單。”

“我有我的自尊,既然你將我卷入,就別試圖將我安置成舞台上的人偶,我絕不聽人擺布。”

“我的驕傲是不允許踐踏之物,亦不是被人利用的工具,既然利用了我,就必須準備好付出代價……如果說從魔都開始就是我犯下了錯誤,現在理當由我來收尾。”

公爵了然,他又問:“僅此而已?”

楚望舒笑了。

“不,當然不是。”

“剛剛所說的隻是些場麵話,我還不至於為了尊嚴驕傲而去死,那些隨時都可以重新拿回來,人類是知恥而後勇的生物。”

“讓我賭上生命的真正理由隻有一個。”

“你想殺他!”

她說:“那就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