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血親相殺
客房內。
雲千顏坐在椅子上,翻閱著書籍。
青鳥這是百無聊賴的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殿下,心靜不下來?”雲千顏問。
“你靜得下來?”青鳥稍顯煩躁:“還有好些事沒弄清楚,我當然靜不下來。”
“遲早會清楚的。”雲千顏善解人意:“如果真的不想等,你可以去找白歌問問,這裏我一個人留著就好。”
“真的?”青鳥眨了眨眼睛:“你一個人沒問題?”
“她自己都神魂震**,還不知道多少天能醒過來。”雲千顏平靜的說:“你去吧……待會兒如果要回來,可以給我帶一條魚過來。”
“魚?”青鳥問:“這是要我下海去摸魚?”
“他在甲板上海釣。”雲千顏回答的很自然:“不必殿下親自去摸。”
這從容了然的回答令青鳥愕然……什麽時候她變得這麽了解他?
王女認為這一定是錯覺,她輕輕整理好儀容,轉過身走出門外。
青鳥離開後,房間裏歸於平靜,隻有微不可聞的呼吸聲以及翻書聲。
時間點滴流逝,眨眼過去半柱香的時間。
房間內的燭火微微搖曳,門窗緊閉,但隱隱有氣流生成。
燭光倒映著雲千顏的影子,影子拉長,投射至牆壁上,形成鬼魅般的姿態。
雲千顏看著書籍,不知不覺,些許寒意升起。
有種大冬天赤腳踩到冰塊的感觸,下意識抬起手輕輕觸碰,打了個激靈。
她遲鈍的回過眸子,視線落在了牆壁上,那搖曳的陰影卻根本不是她的背影。
漆黑陰影當中睜開了一雙眼睛,張開雙手,猙獰著冷笑脫離了牆壁。
一刹那間,房間內的火光驟然熄滅。
一股來自冥地的寒氣籠罩了四周,漆黑陰影封鎖住了雲千顏的四肢,她感受到的並不是表麵意義的冷,而是手腳快要失去知覺的冷。
同時,耳畔傳來鈴鐺的聲響。
原本躺在床鋪上宛若植物人不省人事的冥女悄然睜開了雙眼,漆黑的陰影連接了她的雙足,空泛的眼瞳緩緩聚焦成型,從沒有神智的行屍走肉,變成空靈高貴的冥地皇族。
“哈……”
她輕輕歎息:“為了這一瞬間的機會,我都快等的不耐煩了。”
冥女起身,凝視著被固定在座椅上的雲千顏,她冰涼的手指觸碰著少女的手腕:“對不起……雖然我於心不忍,但你我雙方都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全身被冥地寒氣侵蝕,發絲都凝結了寒霜的雲千顏戰栗著問:“你在侵占我的精神……”
“冥地皇族最擅禦魂之法,這亦是皇族傳承的最古老秘法……”冥女輕聲說:“奪舍。”
“為什麽,是我……”雲千顏掌心的書本掉落在地。
“因為你是最合適且最佳的選擇。”冥女垂下螓首:“不用掙紮,這毫無意義……如果你放棄抵抗的話,就不會感受到疼痛,隻有一瞬間就結束了。”
“你說的不錯。”
雲千顏突然不再掙紮,些許不同的異樣感開始擴散。
鈴鐺輕輕震顫,鈴聲不能撼動其精神壁壘,幽冥寒氣霜凍,寒霜不再令她顫抖和戰栗,連語氣也發生了變化,變的更加傲慢……
椅子的端坐的黑袍女孩,其外形也隨之開始轉變,從未成年的稚嫩女孩逐漸發生變化,蘿莉身高稚嫩體型逐漸變的高挑且婀娜、外表曲線不再平坦變得有起有伏。
短短幾息內,樣貌已然改換。
黑袍兜帽下抬起一雙金色的眸子,燃燒著一片盛怒的火光。
“如果你放棄抵抗,便不會有疼痛,隻一瞬間就會結束了。”
青鳥妖力迸發,辟邪王焰驅散寒氣,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房間,陰影也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冥女施展的奪舍秘術驟然被打斷,反噬令她咳出一口鮮血。
慘白著臉色的女子狼狽後退,跌跌撞撞的靠在了牆壁上。
“幻術……”
“現在才察覺到,太遲了。”青鳥冷聲:“你哪裏也去不了。”
冥女震響鈴鐺,擴散的鈴聲仿佛女妖嚎叫。
房間內的全部幹涉頓時被高頻震**波破壞,滿地狼藉。
但這隻能勉強阻住青鳥的腳步,連傷害都不算。
冥女苦澀自嘲,她撞開房門,衝過回廊,通道上空無一人,安靜非常。
道路兩旁沒有門窗,她隻能順著道路筆直的往前,就這麽直接來到了龍船的甲板上。
月光照亮了甲板,她看見一道銀光掠過視線,好一條銀色大魚落在甲板中央,發出清脆的濺躍聲。
青年拋下手裏的魚竿,回眸側看。
“有鉤無餌,願者上鉤。”
彼時冥女站在長廊盡頭,後有青鳥,前有白歌。
但她的視線並未看向白歌,而是默默看向了冥河遠。
冥女微微張口,她想說什麽,但還是選擇了沉默。
她望著白歌:“這是為我設的局……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了。”
白歌點頭:“可以這麽說,我一早就懷疑你。”
“為什麽?我根本沒有破綻,我使用秘術封了自己的五感,將靈魄轉移,這不可能有任何破綻。”冥女說,她用了三十年時間來隱瞞目的,三十年在東海都不露出破綻,為什麽一見麵最初便被識破了。
“誠然,你隱匿了足足三十年,可歌可泣,是難得的隱忍,但……從一開始就有違和感。”白歌淡淡的說:“你太可憐了,太像一個受害者……我相信太多人第一次聽到關於你的事,都會認為你是無辜的……因為世人皆知龍族傲慢,一個小小冥女也無力反抗東海龍宮的勢力。”
“大勢力、小人物,這雙方階級的矛盾,自然會令人同情弱者,更何況這次龍族的做法,太過於謹慎,甚至可以說小氣……東海龍族沒有能力查清楚真相,卻執意關押了你三十年之久,不僅不允許翻案,而且藏起了一半的卷宗,用攝魂鈴封住了你的魂魄,令你形若魂離。”
“可這畢竟不是愚昧者的舞台,東海龍族真的很不講道理麽?我認為未必如此,東海龍族四海龍族之首,它們可以不大方,但絕不會小氣,至少麵對妖國公主不該如此失禮……或許事實和最初想法恰恰相反,它們越是小心謹慎的對待你,難道不是越是證明你有問題?連龍族都如此重視,我認為完全可以試探試探。”
冥女沉默,這三十年在龍宮當中,她並未遭遇什麽拷問酷刑,隻是龍族對她的警惕性比想象的更高。
“隻是因為這樣的推測,你就認定了?”
“我並沒有認定,所以才試探了幾番,你也成功避開了。”白歌挑了挑眉毛:“說到這裏,需要感謝真定和尚的舍身……如果沒有他奮不顧身的自我犧牲,我也無法斷言你的問題在哪。”
“問題?”
“鈴鐺。”白歌說:“最初開始我就認為這鈴鐺不對勁,特別是它的自動警報功能,不像是遏製你,反而是給押運的過程添麻煩……事實上,它隻一擊便重創了真定和尚,雖然他真的很菜,但也證明了它根本不是什麽攝魂鈴,它甚至不是用來鎮定魂魄的刑具,而是……你自己的法器。”
“等等……龍族為什麽要將她的法器交給她自己?這不是很矛盾嗎?”雲千顏不解的問。
“所以這一開始就不是什麽押送。”白歌淡淡的說:“誰會好端端的將她流放去神龍島,東海龍族被迫囚禁她三十年,極有可能也是她自己要求留下,這次的押送過程,與其說是押送,不如說是找個旮遝地方,把她送到海岸上,讓她愛去哪裏去哪裏。”
“可,為什麽?”雲千顏錯愕:“既然要悄悄送走,又何必擺出之前的做派?”
“兩種可能。”白歌說:“第一種可能,下次再說;第二種可能,怕擔負後果。”
“後果,什麽後果?”
“她是冥地皇族,怎可被龍族的法典審判?”白歌說:“能審判她的人,隻有同族。”
“你真聰明……”冥女輕輕頷首:“叛逃的皇族,必將被至親審判。”
“審判,嗬,審判……”冥河遠緊握著拳頭:“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選擇叛逃!為什麽竊取了冥地聖物!為什麽偷學禁術秘法!”
“抱歉……”
“我不想聽你的道歉!”冥河遠嗓音低沉:“既然心有愧疚,從一開始不該這麽做!”
隻是他的心結,也是冥河遠最不願意麵對的事實。
冥地皇族,叛者必將被至親審判,這是一條冥地中無人不知的鐵則。
也就是說,從冥女選擇叛逃出冥地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知道遲早有一天,冥河遠會來殺她,而他們之間隻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到故土!
冥河遠或許曾經想過,她是有什麽緣由才離開了冥地,知曉她被困在東海三十年,內心還有過些許的希翼,希望她隻是被迫無奈……但事實如此鮮血淋漓。
白歌將真相告訴了他,這根本沒有什麽誤會,也沒有什麽被迫無奈,隻有心甘情願。
所以,自當初冥女選擇叛逃的那一刻起,冥河遠就已經被她拋下了。
不論有多少理由,這都是事實,她選擇了她自己,拋下了至親之人,沒有去管當時年幼的弟弟後來會如何。
這份自私令冥河遠足足數十年困死在這圍城中,而現在……他想聽的也不是空洞的道歉。
……說什麽都太遲了。
……已經來不及了。
冥河遠沉默著喚出毒蛟之靈,雙眼倒映著清冷月光,咀嚼著苦澀,吞咽著悲哀。
“過去,你選擇了自私。”
“現在,輪到你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