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 天狐與龍
黃昏日落，春寒料峭。
道路上，隻聽得鳥雀寒號，路邊幾顆垂柳在風中搖擺著，垂頭喪氣。
一輛算不上多麽華貴的馬車停靠在路邊。
“小姐，前麵就是妖都了。”隨從道。
“嗯，那我們便在這兒尋個住宿地吧。”
車內傳來聲音，很快簾幕被撩開，一名穿著明黃長裙的女子自其中走出，她的肩膀披著一件白色大裘，百褶長裙下隱約間數條狐尾。
僅僅是她出現在道路中央，四周的風景仿佛都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
垂頭喪氣的垂柳隨風搖擺，號寒的鳥雀也不再扯著嗓子而是變得清脆吟唱。
僅僅她站在這兒，這個世界似乎都變得可愛和善。
“不進妖都裏嗎？裏麵客棧不是更方便居住？”一名侍女對著雙手哈了一口熱氣，不解的問。
“你們初來乍到，對妖都不了解，這裏沒有住宿……想來墨丹青會有所安排，明天再去找他便是。”
女子蓮步輕移，踏入了道路旁側的驛館。
一名婦人聽到聲音後前來迎接。
女子見了她便淺淺一笑，溫和問候道：“好些年不見了，桐夫人。”
婦人聽到這話，頓時一怔，細細一看，驚呼道：“塗……”
沒說完就立刻掩住嘴巴，見到女子豎起手指放在嘴唇前，知道對方不想暴露身份，清了清嗓子：“小月姑娘，這是好多年沒見了，快快請進。”
塗山小月微笑著跟進了驛館。
侍女跟在她背後，打量著驛館，總覺得不夠氣派不夠堂皇，自家公主何等身份，遲早是青丘國主，居住在這地方是有些自降身份了。
可塗山小月對婦人卻表現的頗為熱情：“以前在這兒念書的時候，可沒少來這兒打牙祭，學府內的飯食實在不行，反而您家的醬牛肉吃了這麽多年都很懷念。”
桐夫人笑著點頭：“姑娘放心，醬肉管夠。”
“還有店小二自家釀的甜酒，還沒嚐過幾次。”
“那小子已經結婚啦，陪著商隊在外麵跑，已經沒釀了。”
“倒是可惜……”塗山小月輕聲道：“感覺也並沒有過去多久啊。”
桐夫人掩唇微笑：“姑娘這是睹物思人呢？”
塗山小月側過麵頰，手指捏起一塊醬牛肉輕輕放入嘴裏，緩緩咀嚼品嚐。
一旁的侍女瞪大眼睛，直接上手？殿下平日很在乎形象，怎麽今天吃姿這麽豪放？
“還是一樣的味道。”塗山小月又吃了一塊便停下手。
“不多嚐一嚐？”
“不了，給他留點。”塗山小月輕聲說。
桐夫人感歎：“這白小子也是好些年沒來了，但也是惦記著過去情分，逢年過節都有禮物送來，就是見不到人，想來這次應該不會錯過。”
話音剛落，隻聽到一句冷笑聲傳進來。
“一年多杳無音信，怕不是死在哪兒了，連個埋骨地都沒有。”
正廳堂外麵多了一道颯爽身姿，很是紮眼。
青色襦裙束腰，腰間懸掛著一個酒葫蘆，青絲在頭頂盤成挑心髻，儀態隨意。
侍女頓時緊張：“什麽人？”
“你家侍從沒什麽眼力啊。”胸前並沒有多少起伏的姑娘走進來，輕哼道。
塗山小月莞爾：“因為她不夠聰明，所以我才帶上了她，否則我很想一個人來。”
侍女還想說什麽，被對方一瞪眼，感受到一股壓迫感襲來。
龍威……她是龍族！
來者自然是魚龍舞。
她本性並不刁蠻，但天狐、龍族本就不太對付，她們雖是同桌但都盯著一塊肉。
“做公主真不容易，是吧？塗山小月，青丘國家大業大，你怎麽還有這個閑工夫？”
聽到這話，塗山小月抬起手輕輕在瓊鼻前扇了扇。
“好大一股字醋味怨氣呢……”
“你這一年過的不太好嗎？是不是走南闖北一無所獲，內心鬱悶發泄不出？”
天狐公主一語中的。
被戳穿心思的魚龍舞輸人不輸陣：“是呢，我走南闖北，闖**江湖，看了冰雪，看了草原，走過沙漠，發現這世間真是精彩紛呈。”
塗山小月微笑：“恭喜你看開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被無情惱。”
魚龍舞冷笑：“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狐狸嘛，是這樣的。”塗山小月擦拭完指尖，左手輕輕抱住自己的一條尾巴緩緩撫摸：“還不是你非得說些違心話。”
“我說的可不是違心話。”
魚龍舞大刺刺的走進來，單手叉腰：“死了也好，死了安定點，誰都不用搶不用爭。”
天狐梳理著粉粉嫩嫩的毛發，輕輕擁著毛茸茸的手感絕佳的尾巴。
“雲千顏若是聽見你這麽說，肯定會樂不可支。”
“辟邪女王若是聽到你這麽說，或許會惱羞成怒。”
魚龍舞憤怒道：“都是群狐狸精！”
塗山小月輕聲道：“那你算什麽？小三，或者外室？”
“你才是第三者。”魚龍舞勃然：“如果不是你……”
“有些話說出來也是自我欺騙。”塗山小月眯起眼睛：“誰才是先來的，非要辯一辯？”
“我不跟你吵。”魚龍舞側過身，換了個坐姿：“現在跟你吵沒什麽意思，等人來了再說。”
“你這魚腦袋真是半點長進沒有。”塗山小月鬆開尾巴，抬手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聰明的女子是不會在心儀的男子麵前扮演醋缸的。”
“你說得對。”魚龍舞讚同：“所以這就是你這一年沒動靜的理由？”
塗山小月嗬嗬道：“且不論地位、聲望差距，便是實力本身，也輪不到你我去爭……我塗山小月哪怕再是井底之蛙也該心頭明白，縱使天位高手站在我麵前，我都未必能察覺到她是真是假……之前在雲千顏那裏吃的虧，一次就夠了，我絕不要再試第二次。”
魚龍舞默然無聲。
顯然在這隻天狐看來，麵對更強勢的兩位妖國公主，她沒有任何優勢，不得不選擇蟄伏來積蓄力量。
雲千顏的天位在某些方麵比起青鳥更可怕，她就算當著麵把她們給綠了，她們都可能完全意識不到這點。
“原來你想積蓄力量突破天位，可你還需要多久？”魚龍舞問。
塗山小月打趣道：“你還有心思擔心我？”
魚龍舞托著腮幫：“你嘲笑我沒關係，反正我們難姐難妹。”
“喪失鬥誌早些放棄也好，省得給我添麻煩。”
“我不著急。”魚龍舞慵懶道：“反正我吃不到，你也吃不到。”
“哪怕吃不到頭湯，也別想讓她們一輩子占著鍋碗……”
青丘公主注意到情緒略微激動，調整了情緒：“他主動消失也是好事，至少對我而言是好事。”
魚龍舞總結：“隻要大家都沒有，那就沒有贏家，可以算是和局？”
天狐默不作聲。
“可你還是來了這兒，偷偷來的。”魚龍舞戳穿道：“還說自己不是裝模作樣。”
塗山小月看向屋外，微微發呆了一會兒才說：“我能記得他一百年，可他能記得我這麽久嗎？”
龍女天狐忽然間感同身受，齊齊暗歎一聲。
“他會來的。”魚龍舞道：“我來的路上聽說了一件事。”
“什麽事？”
“墨丹青在人界做了幾件大事，先是破了一處案子，然後半路碰到化凍的河口決堤，那位墨公子進了城內，布局一場，和土紳豪族賭了一場，贏下銀錢十幾萬用來賑災，在對方惱羞成怒前揚名離去，還順帶澆滅了附近被養寇自重的山匪寨子。”
“墨丹青？”塗山小月奇怪：“他這段時間都在妖都，哪有時間出去，難道……”
“還能有誰，故意揚名卻留了墨丹青的名字。”魚龍舞提議：“要不要去學府看看，或許他正頭疼呢？”
塗山小月起身：“去瞧瞧……我早懷疑墨丹青和他有私下聯係，一直沒找到證據，這畫妖知情不報，定然居心不良！他消失一年之久，若是這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給墨丹青排憂解難……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