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周而重複
“她是你妹?”白歌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流轉。
“是……”
“不是!”女子咬牙切齒:“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小妹,不要鬧脾氣。”嚴冬歎道:“她是我幺妹……嚴夏。”
“那你肯定還有兩個兄弟姐妹,一個叫嚴春,一個叫嚴秋咯?”
“是有。”
“你們聊的挺開心是吧!”嚴夏用力掙脫開嚴冬的手:“放開!”
她直接從水燈裏抽出一把短匕指向兩人。
嚴冬盯著這把短匕,問:“為什麽你要參與這次刺殺的事?”
“為什麽?”嚴夏惱火道:“當然是為了報仇!我們是冥月族,難道不應該為族人報仇雪恨嗎!”
“冥月族也是冥地的一員,不論如何都不該……”嚴冬試圖擺出兄長的威嚴表情嗬斥妹妹。
嚴夏見到對方憤怒的表情,似乎是回憶起了過去,稍稍流露出怯弱的神色,但很快斂去。
“我還輪不到被你來批評!”
“你這一百年來去了哪裏?”
“你在意過家裏人過的怎麽樣嗎!”
“你去了戰場後就再也沒回來,所有人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可你還活著,既然你還活著,你為什麽不回來找我們!你知道這百年來,我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你知不知道族人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
嚴夏連聲質問。
嚴冬苦澀道:“我何嚐不想回來,隻是我不知道怎麽回去……”
嚴夏死死咬著嘴唇:“既然回來遲了,那就別管我的事,我們必須完成複仇。”
嚴冬仍然搖頭:“沒有意義,即便你殺了城主……這又有什麽用呢?隻是搭上你自己的性命而已,而且冥地都已經是這副模樣,為什麽你們不能想著在這裏好好活下去?”
嚴夏麵無表情:“我們已經沒辦法好好活著了……如果有得選,誰不想苟延殘喘。”
嚴冬還想勸說,但嚴夏心意已決。
倒是白歌抬起手:“不好意思,我打斷你們兄妹相殘。”
玩家費解的問道:“你們的目的也隻是刺殺城主嗎?沒想著做點別的什麽事?”
嚴夏麵無表情:“你指的是什麽?”
白歌說:“譬如……毀掉整個水燈城什麽的。”
嚴夏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望著白歌:“那樣我們不也死了?我不怕死,但不少族人還在這兒呢。”
白歌對嚴冬說:“你怎麽看?這事還真不一定和冥月族有關……有沒有可能是你的妹妹太笨,根本不算是首腦頭領,其實是被當槍使了?”
“你罵誰呢!”
“小妹的確不聰明。”嚴冬也認為有這種可能性,盯著嚴夏,表情嚴肅道:“我們其實現在正在懷疑,有誰試圖摧毀整個水燈城,你有沒有什麽頭緒!”
嚴夏:“我為什麽配合你們。”
白歌想了想,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吃糖嗎?”
“你當我小孩子啊!”
“這件事很重要!”嚴冬也嚴肅道:“小妹,你有沒有辦法聯係到其他冥月族的族人,我們必須弄清……”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一陣驚呼聲和喧嘩聲,從人群另一端傳來。
嚴夏臉色一變:“他們動手了?該死!”
因為她沒有到位,導致整個計劃有點脫節,顯然是有人沒耐心開始強行刺殺。
嚴夏轉頭鑽入人群裏,此時大量人群擁堵著,根本難以行動,以嚴冬的大個頭完全抓不住鑽進人群裏的嚴夏,白歌直接提起了嚴冬在人群上空踩著人頭和肩膀過去。
隻見到在一群守衛的四周,大約有十五六個刺客正在發起進攻。
“是冥月族?”白歌問。
“是……!”嚴冬看的清楚,受傷的刺客傷口流淌出的血液灑在地上顏色都在淡化,毫無疑問是自己族人。
這群刺客的人數並不如守衛,人數不占優勢。
城主此時躺在地上,手臂有一道傷口,正在流著血,現場一片混亂,他用袍子裹著手臂,在護衛之下往後退去,冥月族的刺客很努力,但發起進攻的同時如果沒有能夠抹殺城主就已經是一種失誤。
嚴冬瞥見了鑽出人群的嚴夏,她憑借著身體的靈活性優勢,繞過了守衛,直撲城主。
他大聲喊道:“把我丟過去!”
白歌順手丟人。
自從進入水燈城之後,始終有一些疑惑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沒有選擇動手幹涉,而是想看看情況如何發展,順帶觀察一下冥地人的戰力。
大致看了一眼,還可以,但也隻是還可以的程度,以白歌的能力,橫掃這裏所有人完全沒有什麽壓力。
但對於冥月族的刺客來說就太吃力了,這群人不僅狀態並不好,使用的武器也同樣質量不行,防禦力不夠,爆發力也不足。
從冥河遠來看,冥地人擅長通過召喚魂魄來增幅自身實力,大抵或許是個馴獸師。
交戰場地開始擴大。
嚴夏發起的絕命刺殺也還是沒能成功,被一名守衛擋住之後,她左右躲閃,卻因為身陷囹圄最終還是中了一劍,這一劍的位置很深,直接刺穿了肝髒,暗紅的鮮血噴湧而出。
嚴冬落地後衝撞過來,一個人掀翻了攔路的守衛們,卻也隻能勉強接住妹妹越發冰冷的身體。
“小妹……”
嚴夏已經站不起來了,但還是握著拳頭狠狠給了嚴冬一拳。
她閉上眼睛。
嚴冬眼瞳收縮,抱著屍體在原地仿佛化作一尊雕塑。
一旁守衛衝上來試圖斬首正在走神的嚴冬,這時有劍氣破空,彈指一揮間,四周的守衛連通召喚出的守護靈體都被一劍撕裂斬去。
白歌停在了嚴冬邊上,低頭看了眼對方。
“為什麽剛剛你不出手……你明明能救下她的。”嚴冬的聲音很冷。
“我在觀察。”白歌說。
“觀察?”嚴冬的反問裏滿是壓抑的憤怒。
“或許這才是原本應有的結果。”白歌說。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阻止冥月族的刺客!”嚴冬猛地站起,滿是鮮血的手掌握住白歌的衣領,目眥欲裂的憤怒道:“……你一直都在哄騙我!”
白歌平靜的注視著嚴冬:“我沒有說謊……我隻是省略了一部分,如果我說,我想什麽都不做,僅僅看一看原本應該如何發展……你難道就會什麽都不做,看著你妹妹去送死麽?”
嚴冬握緊拳頭,怒氣再也無法遏製,無處可揮霍的怒火讓他揮拳砸在了白歌的臉上。
白歌身體後仰,往後微微趔趄了一步,玩家的臉上留下一道鮮血的印記,而印記也在飛速的淡化。
嚴冬喘著粗氣:“為什麽不躲……?為什麽不還手?”
“一拳換一拳。”白歌平淡道:“而且你這貧弱的拳頭,我也一點都不疼。”
說完便‘呸’的一聲吐出一顆斷牙。
“……還剩了我拔蛀牙的錢。”
嚴冬緊握著的拳頭緩緩垂落,他跌坐在屍體旁,聲音沙啞,情緒低落,雙手懊惱的抱著頭,想要發泄卻又不知該如何發泄情緒。
白歌平淡的說:“以你的心理狀態,我不覺得你能保持冷靜的第三者立場來思考……其實這一點也無可厚非,畢竟和你的親族有關,但我和你不一樣,如果連我也像你一樣因為腦袋充血而失去理性的話,我們可就真的別想走出這片絕地了。”
聽到了‘絕地’這個詞後,嚴冬沉默了一會兒後問:“所以,我們真的是在溟的肚子裏……”
“我不知道。”白歌搖頭:“但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看吧……”
他剛剛說完,水燈城的一腳忽的傳來轟鳴的崩塌之音,巨大的震動襲來,掀起十米多高的水浪。
轉瞬之間,安穩的水燈城天驚地動,水燈城最中央的巨大水燈發生了崩斷碎裂,那運轉不停的水球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它就像是一顆從高山落下的滾石,順著水道和階梯滾滾往前,在抵達白歌跟前的時候,因為拋物線的弧度,從他的頭頂上空飛出……最終撞上了防水堤壩。
不知多少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刻,他們內心都同時生出同樣的念頭。
——水燈城完了!
潮水從缺口中湧入,以極快的速度奔湧而來,巨大的浪潮注定要吞沒整個水燈城,儼然已經來不及任何規避,所有人都會淹沒在這片驚濤駭浪裏。
浪潮的最深處,又一次亮起深邃的三隻眼睛。
嚴冬抱著妹妹的屍體,眼神平靜的凝視著毀滅將至。
“所以城主死不死……其實沒有影響麽?”白歌念道。
“你現在還想這些,有什麽意義?”
流水呼嘯而來,潮濕的水汽已經貼到眼前。
在被潮水淹沒的前一刻,白歌的話語穿過水浪的吵鬧。
“有些真相,總得跨過無數的死亡才能看得見。”
……
風聲徐徐傳入耳畔。
……世界……遺忘……
……請你……東方……
話語傳入耳中,白歌在一聲聲斷斷續續的聲音裏睜開雙眼。
眼前的風景一如之前所見,少許的光芒灑落在他的身上。
“哼……果然如此。”他麵無表情的起身:“不過是一場重複的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