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客棧

第30章 (案三)複盤與詢問(上)

唐青柳十分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可我真的好氣啊姐姐,我也好後悔,要是昨天晚上我直接帶他和你一起回去了……”

驗完屍的夏文安清了清嗓子,很顯然他並不擅長安慰別人:“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賣,青柳兄弟還是不要過於糾結,現在這種情況說廢話沒有用,最重要的是你得幫你朋友找到凶手才是。”

“嗯,夏大哥說得對,小師叔,你得支棱起來啊。”唐藍墨說。

“我明白的。”唐青柳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從傷心和焦慮中緩解一些。

“那個,我有個疑問,為什麽要用這個小花招指向金雲鴦呢?”唐迎表情嚴肅地問,“她雖然之前和束清暉鬧了不愉快,但是後來和離什麽的他們不是談妥了嗎?所以她這也沒有殺人動機啊。”

“不,我倒覺得金雲鴦是最有可能的人了。”唐青柳反駁道。

唐迎反問:“這怎麽講?”

唐青柳馬上回答說:“唐迎兄弟你昨天不在宴會現場,掌櫃的走後,後麵還發生了好多事。金雲鴦這個女人真的好瘋,她真的有種……呃,變態的占有欲——”唐青柳刻意掐起嗓子,用了昨天晚上金雲鴦的原話,說,“誰也不配和我搶東西!賤人!”

“她還說過這?”夏寶珠顯得有些驚訝。

大家陷入了沉默。唐青柳輕歎一口氣:“她真的很嚇人。”

唐藍墨點點頭,他也無比讚同這話:“是的沒錯!她昨天喝多了酒就開始發瘋,而且還犯著頭疼病。小師叔是覺得她那個狀態幹出什麽事都有可能,這點我也同意。”

夏寶珠並沒有急於讚同他們的話,而是再次問自己的大哥:“大哥,能確定死亡時間確定是在子正一刻到子正二刻(十二點十五-十二點半)之間嗎?”

夏文安的目光瞥向那具屍體,他再次掀開白布看向了傷口:“我可以確定。現在剛到辰時,考慮到現在晚上的氣溫很低,從傷口血液凝固的情況和顏色看,我可以肯定他的死亡時間最早是在子正一刻,絕不會晚於子正三刻。”

“也就是說,昨兒晚上剛剛宵禁沒一會兒,他就遇害了。”

“是這樣的。”

思考了一會兒,夏寶珠他騎起頭詢問唐青柳:“那你們是什麽時候把金雲鴦送回樓上房間的?”

“她昨天沒睡房間,”唐青柳說,“昨天晚上她因為發了瘋病,我們給送上船去了。”

並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離席後發生了什麽的夏寶珠吃了一驚:“啊?”

唐青柳點點頭:“他們船上有大夫,所以我和藍墨給送過去了。不然留在客棧她自己出點事無所謂,又傷及別人怎麽辦?”

“受傷?還有人受傷了?”

“央央和李望舒,一人受了她一掌。”

夏寶珠趕緊問道:“那他們傷勢嚴重嗎?”

“嚴重,李望舒肺腑受損,當場就吐血了,”唐青柳回憶起昨天晚上的兩名傷員的情形後回答道,“央央也很慘,肋骨都斷了兩根,還上夾板了。”

夏寶珠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封信件殘片上,她小聲喃喃:“金雲鴦啊金雲鴦,還真是瘋得不輕啊……”

見這裏自己暫時是幫不上什麽忙了,想著家裏三個小的還要去書院念書,早飯還沒著落呢。夏文安便主動提出了先回家。臨行前他寬慰著眉頭縮成一團的夏寶珠道:“寶珠,不如先問問話吧,弄清楚昨晚發生的一切事了再說。”

“好,我會的,”夏寶珠招手叫來了唐迎,“我叫唐迎兄弟先送你回去。”

剛在望江客棧大門那兒送走夏文安,夏寶珠一進大廳就看到唐青柳和唐藍墨兩個人跟個門神似的一左一右蹲在去往裏間的門前。這兩人此時看起來可憐巴巴、垂頭喪氣、焦心不已。

“你倆蹲這兒幹什麽呢?這麽垂頭喪氣的,還怎麽幫束清暉兄弟抓住凶手啊?趕緊給我起來,一會兒還有好多事要問你們呢!”

“嗯!掌櫃的你有事盡管吩咐!”唐藍墨率先站了起來,看起來精神了一點。

“姐姐,我……”唐青柳顯然還沉浸在自己好友突然被害這件事中,看得出他也在努力打起精神,可整個人依舊被一股悲傷的氣氛籠罩著。

“那我先問問藍墨,過一會兒我再來問你,”夏寶珠又望了一眼他身後那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輕輕歎息,“不如你去同清暉兄弟的屍身說說話,我想他的靈魂一定還沒走,你先送送他吧。”

唐青柳紅了眼眶,他微微點頭,朝著裏間走去。

見他這樣頹喪,夏寶珠心裏的擔憂又多了兩分。她定了定神,領著唐藍墨去了隔壁包廂,那正是昨晚他們吃飯的地方,她說:“藍墨,昨兒晚上我走以後都發生了什麽?你都同我說說吧。”

說罷,她就安靜地聽唐藍墨清晰地講述了一遍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唐藍墨剛一說完,夏寶珠就十分簡單的複盤了一遍,“金雲鴦生病的同時又喝多了,看到央央給李望舒蓋毯子的時候就忽然發起瘋來,最後她打出去兩掌,一掌先傷了央央,另一掌則傷了擋上來的李望舒。是這樣嗎?”

“對,就是這樣。”

“她還誤會是央央挑撥束清暉和自己和離,”夏寶珠繼續提問,“那她有沒有可能為此發瘋跑到束清暉休息的房間對他出手呢?”

唐藍墨十分肯定地搖搖頭:“雖然我同意小師叔覺得她很瘋這件事,但殺束清暉這事金雲鴦絕不可能。掌櫃的,她是不可能做到這件事的。”

“為什麽?你不是也覺得她很瘋嗎?人在發瘋的時候什麽樣的事都能做到不是嗎?”

唐藍墨繼續否認:“因為她沒有時間去做啊。”

“具體說說?”

於是唐藍墨將昨天晚上自己照顧了金雲鴦一晚上的情形事無巨細的講述了一遍。最後他得出了結論:“雖然我覺得她最有動機,可是昨天晚上我一直同她待在一起,她並沒有離開過艙房,所以她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

“那今天是誰發現束公子的屍體的呢?”夏寶珠問。

“是店家,因為金雲鴦要求每天早上送一份羊肉餅給她當早飯。所以這裏的胡掌櫃一大早就買好了給送過來了。結果一開門就看到束公子死了。他可嚇得不輕,從樓上跑下來的時候還摔了兩跤呢。”

夏寶珠咬住了下嘴唇,她微微頷首,也不做聲。

唐藍墨繼續說道:“當時金雲鴦正好從船那邊過來,要回房間拿東西,就這麽撞上了下樓的胡掌櫃。我是跟著她一塊兒下船的,所以也就知道了這事。”

“所以束清暉的死訊,金雲鴦是同你同一時間知曉的。”

唐藍墨點點頭,語氣肯定:“是的,她昨天喝了好些寧神的藥,今兒早上何大夫叫了好久才叫醒她的。”

“我知道了,”夏寶珠微微一笑,“辛苦你去叫青柳和胡掌櫃過來,再去趟船上,叫何大夫和申力過來。”

唐藍墨迅速起身:“沒問題,對了掌櫃的,我看小師叔怪傷心的,你多安慰安慰他呀!”

“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空頭安慰,”夏寶珠搖了搖頭,“隻有抓到凶手他才會好。”

“唉,也是。”

唐藍墨很快叫來了唐青柳,夏寶珠同唐青柳對視一眼,隻見這個往日的活潑少年陰雲籠罩,臉色難看。

“青柳,我想先聽聽看你是怎麽想的?”夏寶珠走到唐青柳麵前,看著唐青柳微腫的眼皮她有些心疼,“你同束清暉是好友,想來也是我們當中最了解他的人。你想想看,除了金雲鴦,還有沒有其他人對他心懷不滿?”

唐青柳眉頭緊皺,他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微微點頭。

“有的,”唐青柳的聲音裏多了好幾分疑慮,“束家在雲州以前是有一兩家賭坊的,那會子就為這事結了不少仇,但是十年前他們就把賭坊給關了啊!莫不是……之前的仇家追到這裏來尋仇了?”

“那他現在身邊的人,有沒有記恨他的呢?還有昨天那把失蹤的刀,和它一起不見的還有唐藍墨的那件外背褂,你昨天回來尋的時候,有發現什麽嗎?”

唐青柳仔細思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是說無果後,他看起來糾結萬分。

“完全想不到,”他小聲咕噥,“清暉兄從來都善待下人,對朋友也都很真誠。除了和他吵架的金雲鴦,我真的想不出同行的人還會有誰記恨他。”

“對了姐姐,你是怎麽想的?”唐青柳抬眼,滿懷希望十分好奇地問夏寶珠。

“我知道的還太少,想得很多也很混論。但有個事實可以確定,昨天晚上金雲鴦因為病痛和酗酒,瘋得不輕。而她又和束清暉鬧和離,**殺人未嚐不是一種可能性。”

“那姐姐認為,是金雲鴦做了這件事嗎?”

“我不確定,現在還有很多事說不好。”夏寶珠有些遲疑地說。

“……也對,先不說她昨天晚上應該一直在船上。最起碼像她那樣性格和發瘋的行為,如果要殺人,也一定是像打央央和李望舒那樣明火執仗的來。而不是摸黑行刺這麽縝密。”

“小青柳你想得很對,”夏寶珠肯定道,“最起碼這種方式不符合她的行為。”

“對啊,她雖然說過誰也不能跟她搶東西這樣的話,但是都是衝著央央這個‘搶東西’的人去的,”唐青柳仔細回憶著昨天的晚上的場景,“她的憤怒並沒有衝著被她視為自己所有物的李望舒去,所以應該也不會恨清暉兄。而是更記恨央央——這個她認為挑撥了自己同束清暉之間關係的人!”

夏寶珠緩緩地說:“我不確定她有沒有過‘得不到就毀掉’這種想法,但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最起碼偷偷刺殺這種行為她不會身體力行。”

唐青柳點點頭:“嗯!而且我仔細想了想,藍墨還守了她一晚上,她確實不太可能去而複返做這件事。”

“藍墨守了她一晚上這件事確實消除了很多疑點,”夏寶珠頓了頓,又簡單地補充道,“說真的,她的疑點越少我越高興,起碼清暉兄弟不是死在自己真心喜歡過的人手上。”

這時包廂的門開了,唐藍墨領著何梓楠同申力走進來,與他們一起的,還有望江客棧的胡老板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