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案四)互相指認的嫌疑人(二)
“不是叫十七的那個年輕人,就是胡安。”秦文茵簡練地說道。
夏寶珠看著麵前這個女人才三天就瘦削了不少的臉,暫時沒有出聲。
她那天向林知縣提出要麵對麵見一見秦文茵和其他人,見夏寶珠願意幫忙,林知縣頓時喜笑顏開,欣然同意了她的請求。於是第二天吃了早飯夏寶珠就去衙門了。
再次見到這個氣質纖弱的女人時,夏寶珠第一眼就嚇了一跳,此時秦文茵眼下有著兩團濃重的青黑,一看就是沒休息好。她懷裏抱著熟睡的嬰孩,眼神都有些渙散,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抽幹了氣力。
“夫人,我可以問問你懷疑他們倆的原因嗎?”
“那個十七跟了我們一路了,他是個刺客,下毒這種事輕而易舉不是嗎?”秦文茵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至於胡安,那理由就更簡單了,他恨我夫君。”
“恨?”夏寶珠沒想到她會用這個詞的同時也感到奇怪,一個怨恨自己主家的人怎麽做得了護衛這份工作呢?
許是夏寶珠疑惑的眼神太直接,秦文茵那僵了半天的身軀終於動了。她挪了挪身子努力讓自己坐得更直,一雙失去神采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我們住店的時候,你有注意到胡安臉上和手臂上的傷疤嗎?”
夏寶珠仔細回想了一番,胡安一直穿著長袖抱著刀,根本看不到手臂。至於臉,她隻注意到了胡安的頭發是紮眼的淺色,其他的地方,她完全沒有在意。
“這我倒是未曾注意。”
秦文茵起身將嬰孩放進了一旁的搖籃裏,聲音放輕了許多:“你該去看看,他左額那裏有一塊疤。那是我夫君幹的。”
“胡安是閻家從人口市場買回來奴隸,從小教授他武藝,為的就是叫他保護好我夫君。他們倆年紀相仿,但身份差距很大。我爹爹說過,人站在高出都會變得傲慢,這話說的真對,”秦文茵自嘲似的笑了起來,“我夫君就是這麽個傲慢的人。”
說完她站了起來,主動走向了夏寶珠,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隨後伸出左手將袖子挽了起來,夏寶珠看著她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和淤青,一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到夏寶珠臉上那驚訝又同情的眼神,秦文茵笑了:“你同情我?這大可不必。反正現在他已經死了,我已經解脫了。這些傷口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打的,麵對我這個發妻,他都能下這樣的手,更何況胡安這個他家豢養的護衛呢?
“胡安頭上那道疤,當年幾乎要了他的命。那是我夫君還在我家念私塾的時候,胡安其實很聰明,他隻在旁邊旁聽就能背下整篇的詩文,靠著自學能夠識文斷字。我父親是個愛才的人,見他這麽好學,特意給他在最後麵加了個位置讓他聽課。結果我父親的好心,給他招來了災禍。
“那天上課,我父親誇了兩句胡安的字好,閻淩盛回去就拿硯台要砸碎胡安的右手,胡安害怕就躲,結果叫硯台砸到了頭。當時他就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差點死了。那會兒閻家正好是高升的關鍵時期,怕吃人命官司,硬是給胡安救回來了。打那以後,胡安再沒來過我家私塾。”
說到這裏,秦文茵停了下來,她偏著頭看夏寶珠:“你說,若你是胡安,該不該恨我夫君啊?”
夏寶珠沒有出聲,就這樣的行為,誰能不恨呢?
這時珍珠端著一碗燕窩過來了,她小心翼翼地將燕窩給秦文茵奉了上去,見秦文茵沒有喝的意思,出言提醒道:“夫人,我都涼好了,您趕緊喝了吧?”
“知道了。”秦文茵剛端起那碗燕窩,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笑了起來。她認真地盯著珍珠,忽然說道:“我怎麽把你給忘了,你也和胡安一樣,心裏很恨我夫君吧?”
秦文茵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下,卻直接驚得珍珠當即跪了下來,她滿臉惶恐:“夫人何出此言?”
“不止我夫君,你也很恨我吧?”秦文茵拎著勺柄一下一下地在碗裏劃著圓圈,“你肯定是恨的。”
珍珠不解地蹙眉:“夫人是在試探我的忠心嗎?”
但回答她的隻有秦文茵的沉默。
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的夏寶珠趕忙說道:“秦夫人,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珍珠,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隨你。”秦文茵的語氣依舊是那般淡淡的。
得了主家的話,夏寶珠領著珍珠就去了偏廳問話,她還在想要怎麽開口問才合適,就聽見珍珠說道:“夏姐姐,我家夫人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懷疑是她殺了少爺了?”
看見珍珠臉上的茫然和惶恐,夏寶珠安撫道:“你隻是同林知縣說了你看到的事實,這沒什麽的。”
珍珠垂下頭,顯得格外喪氣:“我真該死,怎麽能懷疑夫人呢……夫人九死一生都要給少爺生下孩子,她那麽喜歡少爺,不可能是她的……”
“你能同我先說說你家夫人同少爺的感情好嗎?她剛剛又為什麽說你一定很恨他們呢?”
“因為……不瞞夏姐姐你,”珍珠猶豫再三,紅著一張臉終於開了口,“我是少爺的通房丫鬟,想來夫人對此是很不願意的。”
啊,這又是什麽宅鬥的戲碼……夏寶珠腹誹,她隻笑了笑:“原來如此,可我看秦夫人也不是善妒的人啊。”
“當然不是!我家夫人是個頂頂好的好人!”珍珠十分誠懇地說,“至於少爺,少爺他總是四處留情,一有什麽不順心的就會找夫人麻煩。從嫁過來開始,夫人就過得一直不好。本來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小少爺,結果少爺又在京中惹了事……唉,我家夫人也是命苦。”
“我剛剛聽你家夫人說,胡安和你家少爺有過過節,你覺得這事會不會是胡安做的?”夏寶珠牽著珍珠的手做到了椅子上,以一種閑聊的語氣試探道。
“這應該不會吧,”珍珠皺起了眉頭,“胡安大哥挺忠心的,這一路上要是沒他,可能剛出京城我家少爺就要沒命了。夏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們剛上路三天,就遇到了十好幾個刺客,胡安大哥以一當十,護著我們跑掉了。若真的是夫人說的那樣,胡安大哥對少爺懷恨在心,那幹脆就在旁邊看著就行,何必救呢?”
“也是,”夏寶珠點點頭,“那你覺得會是誰呢?”
“自然是關在牢裏的那個老頭,或者是他旁邊那個年輕人十七了!”珍珠說得十分篤定,“他們倆跟了我們一路,好幾次那個十七想動手,都被胡安大哥看破並且攔下了。唉,千防萬防,沒想到還是沒防住。”珍珠越說越沮喪,“你說這以後我家夫人可怎麽辦啊……”
夏寶珠又看了看這個女孩,從她臉上的神情能看出此時她的擔心是真實的,隻不過在她的眼睛裏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但現在的夏寶珠判斷不出來。她想了想,既然秦文茵和珍珠都提到了十七和胡安,剛剛進衙門的時候從林知縣那兒得知胡安出門買吃的去了,那她就先去找十七和陸三牛問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