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客棧

第47章 (案四)十七的見聞

因為陸三牛被胡安指認,林知縣隻得將他暫時投入牢中著人好生看管。十七為了方便照顧他也跟著住進了大牢。牢裏不比外麵的條件好,盡管林知縣特意給他們指定安排了最暖的一間牢房,但夏寶珠進門的瞬間還是被席麵而來的潮氣和黴味激得鼻子都皺了起來。

夏寶珠看到十七的時候,他正給陸三牛喂完了安神藥,待這位老人安靜睡著後他才鬆了口氣。見夏寶珠到來,他顯得十分驚訝。

不等他提問,夏寶珠先是同一旁看管的衙役們聊了兩句。那兩名衙役曾在李捕頭手下幹活,同夏寶珠相熟,又看夏寶珠手上有林知縣給的信物,自然而然地給她打開了牢門,連“快些問”這樣的話也沒有一句。

十七吃驚於夏寶珠同衙門的交情,但他此時最憂心還是自從進了牢房就情緒更加不穩定的陸三牛:“夏掌櫃,陸三牛的藥快吃完了,也不知我們要在這裏關到幾時,能托你給他配一些嗎?”

夏寶珠看了眼陸三牛更加蒼白的臉,和他即使睡著也緊蹙的眉頭,她打心底裏是同情這個老人家的。

怕吵醒老人的她小聲說道:“我會問問林知縣什麽時候能把你們放出來的,至於配藥,你手上有他的藥單嗎?這我是可以幫忙的。”

“自然是有。”十七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藥單,“隻是我現下囊中羞澀……”

十七看起來十分羞澀為難,這個年輕人交付藥單的同時都不敢看夏寶珠的眼睛,隻是他現下有求於人,再難開口也還是開了口。

夏寶珠心下了然,趕緊安撫他道:“這不是難事,我雖不富裕,但幫這樣的小忙問題不大。當然我也不是什麽揮金如土的富豪,這藥錢你給我打個欠條,等你送了老人家回來再還也不遲。”

十七由衷感謝地說:“夏掌櫃,真是多謝您了。”

“不過現下我也有事要問你,林知縣也想快點查明真相。不知十七兄弟你……”

“這個我懂,”十七的雙眼放出光,“配合查案也能叫我們快些出去,夏掌櫃有話盡管問吧。”

夏寶珠鬆了口氣地笑了。問話從來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過程,像十七這樣配合的人她向來是會覺得開心的。

十七還是個年輕人,即使知道了他是個刺客夏寶珠也並不怕他,因他身上有著年輕人獨有的那股天真直白的氣質,叫人很難生出戒心。

看著十七信賴的眼神,夏寶珠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就像鄰家嬸嬸家的那隻對每個撫摸自己頭頂的人都會露出信任眼神的小狗。

但是,就算是信任人的忠犬,那也都是有獠牙的。

夏寶珠在心裏猜測過,這個來曆不明的十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看上去他很有善心,既年輕又沒什麽心眼的樣子,心裏有什麽想法也都能叫人從臉上看出來,就連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也都是直接告訴了他們。他是那樣的坦誠,可這樣坦誠的人偏偏又幹了刺客這一行……

也許,他有什麽難言之隱?或者是行差踏錯?又或者如唐青柳私底下同自己的猜測那般,他還太年輕,應該是第一次接殺人這樣的任務?想到外貌同一個人的內心往往是不能劃等號的,夏寶珠停下了自己在心裏的各種猜測。

夏寶珠小聲嘟囔了一句衙門裏審問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你知道我要問什麽吧?”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十七挺直了腰板,眼神中又透出了那股清澈的疑惑,“說真的,我連陸三牛為什麽會被抓進來都不知道。”

“唉,這就是我來這裏找你的原因。”

夏寶珠說這句話時十分無奈地長歎一口氣。

“啊?掌櫃的姐姐,您不會也覺得是陸三牛投毒的吧?他都這樣了……那個胡安就是瞎說的!”

十七的語氣有些著急。他眼裏滿是無奈和不解,他覺得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陸三牛的瘋病是那樣的嚴重,一個瘋了的老頭怎麽做出下毒這樣的事呢?

同時他對夏寶珠來問這件事也有些不滿,差點就脫口而出地說:“您也是見過陸三牛發病的樣子的,看他那樣,他會是凶手嗎?”

十七的態度夏寶珠很是理解,一個自己看護的病人被當作了嫌疑犯,自己也被連累困在了獄中,換了誰也是心裏不快的。

加上自己這麽個知道陸三牛病情的人也要來問,明擺著懷疑嘛,他當然心裏會生出不滿和氣憤。

“十七,我也不是懷疑你們,”夏寶珠言不由衷地說,“可是你也要明白雖疑罪從無,但也還是要審問過後才能辨明真相啊。林知縣自覺胡安的告發有諸多疑點,但有人告和沒人告是兩碼事,我相信他是盡力給你們安排了好的牢房了。更何況他是個兼聽的清官,否則也不會叫我來詢問你們不是?”

十七知道是這麽個道理,但心中還是有怨,說道:“要我說的話,我在京中遇到過不少賊喊捉賊的戲碼。搞不好就是那個胡安自己殺了自己主人,又把髒水潑到我們身上,為的是引人耳目罷了。”

夏寶珠說道:“但他有一點沒想錯,你們確實是想殺了閻淩盛不是嗎?尤其是你。我在珍珠那裏聽說了,你跟了他們一行人一路。對吧?”

“那她肯定也告訴你我同那個胡安是交過手的嘍?”

“沒錯,不過說真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接受了這個任務。你看起來很年輕,也不像是很有經驗的刺客,”說及此處,夏寶珠忽地咧嘴笑了,“我猜,是報酬豐厚吧?”

“是也不全是。總之,我的頭要任務是送陸三牛回鄉。”十七扭頭看了一眼沉睡的陸三牛,“掌櫃的姐姐,您是要問我些什麽呢?”

“我想先從陸芒種的案子問起。”

十七聽後隻是一愣,卻並沒有很吃驚,在思考了一會兒後。他說道:“陸芒種那件案子啊……”

看他神色似有猶豫,夏寶珠有些不安地說:“十七,這個案子是不方便說嗎?”

“不是不方便說,”十七搖搖頭,說,“在京城,陸芒種的案子都已經是家喻戶曉了,剛發生那會兒可以說京城的老百姓幾乎都在討論這件事。朝廷官府也沒有禁止談論這件事,所以並沒有什麽不方便說的。隻是,這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我又不是直接接觸這個案子的官差之類的,隻怕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反倒耽誤了你們調查。”

“這你放心,記得多少說多少便是。至於調查,你隻需相信我們會秉公執法就好。”

“我自然是相信林知縣會秉公執法的,多次的審問也沒動刑,而且他還能叫你來慢慢詢問我,足以說明他是個謹慎的好人。隻是我自己,至少,希望能夠更審慎一些,以免延誤了時間,叫陸三牛的病給拖嚴重了。”

十七眼裏的擔憂不是作假,他掖了掖陸三牛的被角:“這可是我第一次出護送任務,我是真不想搞砸了。”

“十七,若你信得過我,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快還你們清白的。我知道口說無憑,你不會太信我,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是林知縣特意拜托我來查這件事的,若我真是無能之輩,也不會叫林知縣上門來請了不是嗎?”夏寶珠語氣堅定,“所以還請你千萬信我。”

十七的心裏稍稍安定了些,說:“我是真不知道陸芒種的案子裏還有多少不清楚的地方。我雖隻隨幾位師兄瞥了兩眼卷宗,真的是一目了然。閻淩盛強占民女,逼死良民,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十七,我記得你提過你曾經呆過濟世堂,那陸三牛又是濟世堂的老仆。你既然認識陸三牛,那你同陸芒種是不是也很熟悉?同我說說看,我覺得會很有幫助的。”

十七的臉突然紅了一瞬,但隻一瞬後,他又麵色如常地說:“陸芒種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您沒想錯,我確實同她相熟,也有過媒婆上門撮合我倆。隻是那時我已經投身了獬豸樓,一個朝不保夕的刺客也不好耽誤了人家。她出事那會兒我也是真的難過,也想過若是那天她出門前我多說兩句,也許就能救她了……”

“人不能未卜先知,斯人已逝,你也不要太難過。”

“不是這樣的,我是有機會救下她的!”十七連忙抬頭,他有些激動,“掌櫃的姐姐可是知道一些這案子的經過?”

夏寶珠點點頭。

“那我就簡單些說了。那天早上她出門前同我說要給一個‘閻’姓的官員唱曲。我當時忙著去獬豸樓報道簽字,就沒有多問,畢竟京中還有‘嚴’姓的官員。直到走出門我才意識到,會請人唱曲的隻有閻家那個人麵獸心的花花公子,可是我帶了些僥幸心理,隻覺得有可能是別的嚴大人。真的是……”

十七站起身,有些神情激動地在小小的牢房裏來回踱著步。

“我真的是在心裏麵翻來覆去地想這件事啊!我本來有機會能救她的!但我就是沒說,我覺得可能性不大,這跟那些袖手旁觀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十七,你這就是過分自責了。我想換了是誰都不會多想——”

十七打斷了夏寶珠的安慰。

“我真的太相信自己的判斷了。哪怕我當時隻是提醒兩句呢?獬豸樓雖然在京中行事,接觸的官員也不算少數,可我這個蠢貨就從來沒有徹底認清過他們的可怕之處。結果呢,他們每一個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可怕!我真是的!不止那些官員,還有那些貴婦小姐,個個都不是好應付的。尤其是閻淩盛!但凡我當時提醒陸芒種一句,哪怕兩個字的‘小心’,興許她就不會出事了!”

夏寶珠問道:“那你是認為,若陸芒種那天見到的不是閻淩盛,她活著的概率會大很多嗎?”

“當然了!我和師兄同閻家打的交道不算少,我們實在是太了解閻淩盛了。”

夏寶珠笑笑,說:“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準備問問你,閻淩盛是個什麽樣的人。”

十七冷笑,他十分尖刻地說:“他就是個表裏不一的衣冠禽獸!長了一副迷惑人的好皮囊,私底下淨做些不三不四的髒事。”

“那他都做過什麽呢?”

聽到這話,十七坐了下來,一臉嚴肅地說道:“你真的想知道嗎?說真的,他做過的事都挺駭人的。”

“想知道的,”夏寶珠肯定道,“分析一下死者生前是個怎麽樣的人,也對找出凶手有幫助啊。”

“他是全京城公認的紈絝無賴,又有家裏罩著,行事相當無法無天。但他偏偏裝得很好,不熟悉的人會覺得他很有魅力。尤其是他那張臉、和討人喜歡的態度,不知道多少人都被他蒙蔽過。包括我在見他第一麵時,都以為師兄找錯人了。可是當我看了那些記錄他作案的真實卷宗後,就知道了。這熱被慣壞了,他實際上就是個冷酷無情,工於心計,而且脾氣還很壞的惡人。

“我聽師兄說過,他曾經差點殺死一個從小跟他到大的仆從,就因為那個仆從寫的字被他的夫子誇了兩句,所以他就妒忌了,就接受不了了。直接用硯台去砸那小仆的腦袋,差點就把他殺了。好在當時閻家的老頭正值升官的關鍵時刻,上頭派了我們獬豸樓的人盯著他們家,為了不教我們背地裏告狀,他們才給那個小仆請了醫生。”

“這確實可怕。”夏寶珠忖度,十七說的事倒是佐證了秦文茵說的事實。

“嗯,這才是真正的閻淩盛。和他的外表完全不一樣,他內心裏那種冷酷無情和自私自利要是冒出來,那是真的會害死人的。

“還有一件事,是我親眼所見的。掌櫃的姐姐,你知道嗎?那個小仆運氣好撿回一命,但是他真的是打死過人的。那是個叫小梅的舞女,當天的場景過於駭人,我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了了。”說到這裏十七猶豫了,見夏寶珠沒阻攔自己,這才又說了下去。

“那是閻家老爺做壽那會兒,請了朝中不少大員。閻老夫人同長公主是手帕交,所以長公主那天也去了。於是上頭便指派我們前去守著,免得混進來刺客什麽的。我運氣不錯,抽簽抽到了守在宴會暗處。

“結果接看到了那個倒黴的舞女小梅。她是一個想巴結閻家的官員帶來的,跳舞跳得非常好,結果有人發現這個舞女穿的衣服樣式很像長公主那天穿的,所以長公主就生了氣。盡管她沒說什麽,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來她不高興了。

“所以閻淩盛就想了個法子,他說既然那個舞女這麽喜歡東施效顰,不如那身衣服就別脫下來了,要她永遠穿著那條裙子好了。”

十七的眼神沉了下去,他麵露不忍,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小了。

“於是他就叫人,把那件衣裳用針線縫在了小梅的身上。後來,那個小梅穿著一身血衣,還被逼著跳完舞,沒過兩天就死了。”

夏寶珠默默地聽著。她驚詫於十七口中那些人是如此的草菅人命,從小到大,她向來堅信隻要做好自己,做一個正直的人,就可以平平安安過完一生。加上攔江鎮這裏民風淳樸,她即使父母雙亡、外公去世,但也在鄉親鄰裏的幫助下過得一年好過一年。她是真的相信這世界上終歸是好人多的。

可原來,在那繁華富貴的地方,卻不是如此。隻因一件衣裳就能輕易要了人命,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竟是不把人命當命啊。

夏寶珠輕歎了一聲。

她小聲說道:“竟如此可怕。”

十七也跟著歎氣,他苦笑道:“我從小聽濟世堂的老和尚和街上的老秀才說,要與人為善。可是在有些人的眼裏,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個人。閻淩盛固然可惡,可那場宴會上的所有人也都不是好人。”

夏寶珠用力地點點頭。

十七見陸三牛似有醒來的跡象,趕緊放低了聲音,也加快了語速:“我當時看著一條命就這麽在我眼前被奪走了,而起因則是那麽一件小事。那個小心眼的長公主是源頭,而她的爪牙也是一個比一個可惡,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個生性殘忍的閻淩盛!”

說及此處,他頓了一下。

“我說話不好聽,但我真心覺得閻淩盛死得好!上頭那些惡人的想法需要有人執行,可執行的這個度是可以被人為控製的,他明明可以也能夠做到,盡最大可能去保下無辜之人的性命。可他選擇了助紂為虐。掌櫃的姐姐,你不覺得他死得很大快人心嗎?”

“自然,”夏寶珠垂下眼眸,“但死者的身份不應該成為追凶的阻礙。他是惡人不假,死有餘辜不假,但查明真相也是必須的。”

“掌櫃的姐姐說得對,”十七很是理解地點點頭“不能因為別人是惡人,就壞了自己堅持的原則。這些老秀才都教過我。”

“那陸芒種的案子,除了我知道她是被逼跳樓的外,你還知道些別的什麽嗎?”

“嗯……知道一些,比如當天在場的人有哪些我都是清楚的。對了,閻淩盛的妻子當時也在場。”十七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秦文茵?她當時也在那個酒樓?”

“當然了,他那天就是給秦文茵慶生才去的酒樓,”十七嗤之以鼻,“那天他賭贏了不少錢,一時上頭,就忘了時間。到酒樓的時候就遲到了,所以秦文茵和他拌了幾句嘴。他心裏不快,就故意叫陸芒種唱些下三濫的曲子來侮辱秦文茵。”

“我想,陸芒種同陸三牛沒有同意吧?”

“當然,他們當時就拒絕了。可是閻淩盛哪管這些,他逼著陸芒種唱歌,不唱就要陪他們喝酒,”十七微微搖頭“不僅如此,他們幾個還不讓他們父女倆離開。我看了初始卷宗的記載,當時秦文茵去勸,被閻淩盛一把推開。她當時還懷著孕,這麽一推結果摔倒在地,當場就要不好了。”

“那也就是說,秦文茵的孩子能保住屬實不易。”

十七歎了口氣說道:“秦文茵的孩子是保住了,可是陸芒種卻被逼得跳了樓。她當時得有多絕望才會從那麽高的地方毫不猶豫跳下去……我真的後悔那天沒提醒她……”

夏寶珠也跟著歎氣,忽然間她想到什麽,問:“那你說,秦文茵這麽慘,她怎麽不和離呢?”

“和離?她如何和離的了?啊,我忘了,掌櫃的姐姐還不知道秦家的事吧,”十七說道,“秦家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一直都靠閻家幫襯呢。就算秦文茵想和離,她家也未必肯支持。更何況她還有了孩子。我在濟世堂見過許多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人,所以秦文茵不和離我覺得很正常。”

他停了下來。夏寶珠說:“可閻淩盛會對秦文茵動手,這麽看起來,他並不喜歡秦文茵啊。那他對自己的孩子難道不會非打即罵嗎?秦文茵還這麽巴巴的跟過來,這……”

“掌櫃的姐姐,你不在京城,也沒有生在大戶人家,所以有很多事情不了解,”十七說,“那孩子可是閻家的掌上明珠,閻淩盛之前同秦文茵的孩子一個都沒保住,全都是兩三個月的時候沒了。這可是他們家的頭一個女孩,算命的說這是先開花後結果,家裏可寶貝了。”

“那他本人也很喜歡這個孩子咯?”

十七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這麽覺得,最起碼在我跟著他們的這一路上,我所見到的事不讓我這麽覺得。甚至——”十七停了下來,眉頭蹙起的同時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麽。

“怎麽了嗎?”

十七緩慢而猶豫地說:“這也是挺讓我覺得奇怪的一件事。這個孩子來得艱難,按理說為人父母的應該很看重才是。可是閻淩盛這一路上我都沒看到過他抱幾次這個孩子,偶爾他看向秦文茵和那繈褓的眼神也總是很奇怪。”

夏寶珠忙問:“奇怪?怎麽個奇怪法?”

十七搖搖頭:“這我真的說不好。”

夏寶珠也沒有逼問他,隻是叫衙役們取來了紙筆遞了過去:“十七,我又還有件事要拜托你。當然,這件事為的是更快地找出嫌疑人。”

“什麽事?”

“我想請你確切地寫下來,你從京城跟著閻淩盛一行人到攔江鎮這段時間裏,你對他們的所見所聞。盡可能具體地寫。”

“啊?可是,這都有些時日了,近期的可能還好說些,最早那會兒的,我怕我實在是記不得了。”

“不需要那麽準確,隻盡量寫完記得的,”夏寶珠十分認真地說,“尤其是他出事當天的事。”

“恕我多問一句,這是為什麽啊?”

“我大哥以前背書總是會忘,後來他一邊背一邊寫,不僅能順利背下來文章,就連回憶起來也變得更清晰了,”夏寶珠說道,“有些東西你寫下來的同時是會努力去回想當時的事情的,所以寫下來也是刺激一下你的記憶,免得遺漏了什麽。”

“所以我是要寫一個大致的記錄?”

“不是大概,是盡可能認真詳細地寫下來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包括你聽到的他們的對話,你和陸三牛的對話,都要寫。”

“啊?那要是我記錯了呢?”

“盡可能貼近回憶地寫就好,”夏寶珠道,“畢竟過去了些時日,所以和當時情況有些出入也是難免的。總之你盡可能地寫就行。”

十七將信將疑地瞧著她:“這樣就能找出真凶還我和陸三牛清白了嗎?”

“自然是會有大幫助的。”夏寶珠很認真地說道,“畢竟現在你們幾個都是嫌疑人,我得盡可能的找出最有可能的人才行。”

十七撓撓頭,他實在不明白寫這些能有什麽幫助:“好吧,雖然我不太懂,但是事到如今我也沒別的人可以相信了。掌櫃的姐姐,你不會蒙我吧?”

“當然不會。”夏寶珠信誓旦旦。

“嗯,”十七點點頭說,“那我就選擇相信掌櫃的姐姐了。”

“等你寫好了,交給謝捕頭或者是李捕頭,叫他兩給我送過去就好。”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十七突然說道:“不,我希望你親自來拿,現在這個情況,我除了你其他的人都不是很敢相信。”

“也行,你叫他們捎個話給我,我就來拿。”夏寶珠同意了這個要求。

十七又想了想,十分認真地說:“還有,掌櫃的姐姐,我真的不敢保證我寫得都很精準的。”

“明白的,你放心寫。”

“唉,對了,陸三牛的藥您別忘了,”十七看向了躺在角落裏的陸三牛,“他已經很慘了,這也是我的錯,都怪我沒有提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