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客棧

第48章 (案四)胡安的說辭(一)

從大牢裏出來,夏寶珠思索著還剩下最後一個胡安沒有問話。

和前三名不同,胡安這人是護衛,戒備心重。同他問話想要速戰速決是不會可能的,夏寶珠考慮再三,覺得還是得先拉進點距離後,再徐徐圖之。說直白點就是急不得。

所以夏寶珠並沒有直接去找他,而是委托了唐青柳去請人吃飯。畢竟他們也都是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如今沒有任務或者利益上的衝突,加上表麵上大家都是被懷疑的對象,那麽一起吃個飯抱怨一下什麽的,就是很好的拉進彼此關係機會。畢竟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接到帖子的胡安並沒有拒絕,隻是帶著一種迷惘不解和警惕來赴了宴。

夏寶珠來找他那會兒,他正買了一些小孩的玩具給秦文茵送去,當時的他被秦文茵拒之門外,心情談不上好。看到夏寶珠的第一反應他的想法是躲開,但對方沒給他這個機會,而是沒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就把請客帖塞進了他手裏。

畢竟唐青柳頂著個唐門的身份,而他們等這事了了還是要送秦文茵回鄉的,蜀地是必經之路。胡安之前隻知道唐青柳身手不凡,在看見帖子上藏起來的唐門標記時,心下了然。於是接下帖子的同時他也問了句請他的原因。

夏寶珠當時是這麽回答的:“之前我家那位就覺得您身手不凡想要結交,但苦於那會兒大家都有任務在身,沒什麽心情。這不是現如今大家都被這案子困在這兒了嘛,就想著一起吃個飯什麽的。”

這個理由在胡安聽來算得上是十分蹩腳的了。但他是個老江湖了,不管對方是什麽意圖,他都有自信全身而退,所以並不害怕什麽。再說了,若這個理由是真的,那拉進一下和唐門的關係也不是什麽壞事,萬一過蜀地的時候需要人家幫忙呢?終歸是多一個能幫忙說話的人。

夏寶珠看著當時麵色多變的胡安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因為她幾乎可以分毫不差地猜胡安糾結的心思。

但胡安跨進無事客棧大門的時候,唐青柳瞬間挺直了腰,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鎮定成熟一些,最起碼氣勢上絕對不能矮別人一截。

胡安抬頭望了一眼二樓所在,那是之前他們一行人住過的地方。他心知肚明,自己本該保護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在這裏、甚至是在房間裏,或許就中了毒。在閻淩盛倒下去的時候,他就站在自己主家的身後,除了最開始的一絲驚訝外,他對閻淩盛死亡這件事無悲無喜。

夏寶珠饒有興趣地看著麵前這個眼神裏什麽都沒有的男人,他似乎對自己雇主的死亡毫不在意。

看得出他已經見慣了生死,不論對方身份是誰,他都不會感到驚訝。

夏寶珠趕緊引他坐下,她這才有機會近距離的觀察這位跟了閻淩盛一路的護衛。

看得出他手頭應該不寬裕,身上最值錢的恐怕隻有那身護衛衣裳和懷裏的刀。他的臉龐上帶著點愉快的表情,但眼神裏卻藏著深深的警惕。夏寶珠仔細看了兩眼他的額頭,最後在左額發際線下看到了一條已經顏色變得很淺的傷疤。

胡安和之前被詢問的三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顯得從容不迫,不管是動作還是說話都是慢悠悠的。似乎每做一件事都經過了深思熟慮。而且即使行動緩慢,他卻沒有那種優柔寡斷的樣子,這叫他看起來更不好揣測了。

夏寶珠雖然猜到,跟這類人打交道著急是沒用的。畢竟“警惕”兩個字早就已經滲透到他這樣的人骨子裏麵去了。

不能著急,慢慢來,循序漸進地問。夏寶珠在心裏又複盤了一下自己的詢問計劃,她伸手去給唐青柳還有胡安斟酒。

直接客套地恭維對方開始是個好的選擇。有開店經驗加持的夏寶珠對挑起話題的開頭可以說得心應手,她先是敬了杯酒,隨後十分坦誠地說:“之前您一進門,青柳就說您是位高手,我們店裏之前也住過一些江湖人士,隻不過都沒您這樣的身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胡安顯然對這樣的開頭還算滿意。他們舉杯共飲,從身手到行走江湖,又聊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任務。加上酒精的加持,唐青柳和胡安聊天的內容也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甚至還涵蓋了不少不知真假的八卦。

他倆聊的開心,夏寶珠也漸漸發現了從胡安眼裏透出的一絲熱情,他的警惕性放下去不少。

酒過三巡,唐青柳顯然有點醉了,胡安也是如此。這時夏寶珠又給他們倒了酒,故作隨意地提起了閻淩盛的事情。她有意無意間提起了陸芒種的案子,隻見胡安瞬間又緊張了起來,但也隻一瞬,他的神情又放鬆了下去,隨後連帶著看夏寶珠的眼神也變得清明了不少。

夏寶珠假裝沒注意到他的變化,隻是添油加醋地說起了從十七那兒聽到的關於閻淩盛做過的惡事。最後她得出的結論是,這樣一個人即使有胡安這樣身手不凡的人保護,也很難平安,誰讓他到處結仇並且不做好事的呢?

胡安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看起來仍舊十分鎮定,隻不過在聽到閻淩盛差點打死一直跟著他的仆從時候手在微微顫抖。許是酒精的作用,胡安有些結結巴巴地說:“是啊……他就是那樣殘……殘忍的一個人。已經十……十五年了。我至今閉上眼睛都能想起當時的場景……他根本就沒想我能活下來……”

夏寶珠故作驚訝,說道:“原來那件事竟然說的是你?那我剛剛講這些……哎呀,實在是太冒犯了。我自罰一杯。”

“這沒什麽的,都已經過去了。”胡安的眼神暗了又暗。

夏寶珠歎了口氣後低聲說道:“唉,我以前一直以為京城裏都是繁華盛景,人人富貴。從未想過會有苛待下人這樣的事。畢竟在我們這個小地方,誰家要是對奴仆不好,也會連帶著拖累名聲。更別說隨意就能打殺仆人了。這要是傳出去,可是要吃官司的。”

胡安自嘲的笑笑,喃喃自語道:“京城啊,多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地方。不止京城,我們這一路行來,但凡是富貴人家,都有些齷齪事,隻不過要看大小或者傳沒傳出去罷了。”

“唉,說的也是。”

胡安又同唐青柳碰了杯,說道:“這都不是什麽新鮮事。”

看兩人都醉得更深了,夏寶珠趕緊說:“恕我多問,既然閻家待你這樣不好,為何不離開呢?憑借你的身手,行走江湖另立門戶都不是難事啊。”

胡安自嘲地說:“為什麽不離開?這不是我能選的。我的身契還在他們家,走到哪兒都會被抓回來的。更何況,我也有不走的理由……”

“不走的理由?莫不是因為他們家給的太多了吧?”

胡安先是皺起了眉頭,隨後又大笑了起來,說道:“是啊,這也算是個理由之一。他們家確實富貴,一個月給我的錢都能叫一個五口之家吃一年的飯了。隻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首先我是他們家豢養的護衛,忠於主家是我的本分,若是隨意棄主而去,會壞了我名聲,更何況還有她……罷了,不說也罷。”胡安即使喝多了說起話來也十分有分寸。

“不說了不說了,喝酒喝酒,”夏寶珠說道,“不過我更奇怪的是,我聽林知縣說,剛進衙門你就覺得是陸三牛做的這件事。我想著胡大哥你一直在閻淩盛身邊,莫不是已經掌握了什麽重要證據?哎呀,不是我說,若真是這樣您還是趕快都告訴林知縣了吧,我這小店還指望快點將凶手繩之以法,好洗脫嫌疑人罪名呢——”

夏寶珠停了下來,她看見胡安皺了皺眉沒有喝酒,此時她便知道,對方馬上就要像登台的戲子一般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因為我知道那個老頭八成是無辜的,而且你們的知縣是個不壞的官,起碼不會屈打成招冤枉好人。但我急著送秦文茵回鄉呢!交出去一個凶手也能讓我們走得更快些。更何況就算真的是陸三牛做的,我也相信他會被從輕發落的。畢竟閻淩盛那家夥幹過的事……他總是會把自己攪合到各種麻煩事裏,說他是自找的也不為過。”

夏寶珠說:“這麽說起來,有件事倒讓我覺得很有意思了。閻淩盛家境那麽好,他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又見過世麵的人,這麽總是會讓自己攤上事兒啊?”

胡安那張肅殺的臉上開始有了些笑容,隻不過那笑容叫人看起來十分驚悚,他說:“沒錯,但關鍵就在於閻淩盛這個人是個天生的壞種,他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你明白嗎?”

見夏寶珠和唐青柳都疑惑地看著自己,胡安繼續解釋道:“他們家的人都有種名叫溺愛的家族傳統,而且一脈相承。不管是什麽事,他們家的人都覺得自己小孩永遠是對的。哪怕是做了惡事,隻要他們能護著,那就一定會護著。說到底,閻淩盛就是被他們慣到覆水難收了。

“隻不過他這個人,本身就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他想要做什麽就一定要做到,任何擋在他前麵的人或事都會被他通通除掉。加上他又是個隨心所欲的家夥,不可控性太高了,自然也就會各種讓自己攤上事。”

說完他的目光就轉向了夏寶珠,後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就知道你們能明白。所以這也就解釋了他為什麽後來會闖出那麽大的禍事。他想要那個女孩兒唱不好的歌來侮辱自己的妻子,那女孩兒不願意,他就拿出身份來逼迫對方。他也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但這種狀況在那樣的情況下就很容易失控,而他卻渾然不覺。”

“那當時在場的人就沒有人可以勸勸他嗎?”

“勸了,當然有人勸。他的那些所謂的朋友勸了,隻不過他們都是動動嘴皮子;我也勸了,但他怎麽可能理會我這麽個他從不放在眼裏的仆人呢?文茵、秦夫人也勸了,她是他的發妻,但不可能勸得了——”

他停下來,夏寶珠繼續問道:“那會兒秦夫人不是有身孕而且又是壽星,她也勸不了嗎?”

胡安苦笑,有些麵露難色地說:“閻淩盛根本就不喜歡秦夫人,他娶秦夫人不過是因為當時不少人都喜歡秦夫人,而他的死對頭,另一個大官家的公子也看上秦夫人了。畢竟秦夫人那麽好,她那時又是頗有才名的閨閣女子,誰喜歡都很正常。”

夏寶珠看著胡安,從這個男人對秦文茵稱呼的隻言片語上,她能看出胡安對秦文茵也是有著某種情愫在的。他是個以忠誠為榮的人,即使年幼時差點被死,他仍會效忠於自己主家。更何況自己心儀的女人也在閻家,他定然不會輕易離去的。

夏寶珠字斟句酌地說:“沒想到還有這層隱情,那秦夫人一定過得很痛苦了?我想你一定會對閻淩盛這種做派覺得很反感吧?”

“我反感又有什麽用呢?說起來,我還就女人這些問題告誡了好幾次閻淩盛呢。”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很多次了,老爺叫我盯著他些,所以我基本上一有機會就會提醒他。出事前後我都提醒過。對了,最近一次就是在你們這裏呢。閻淩盛看你長得不錯有想過搭話來著,我把他叫到一邊,跟他把話挑明了。我記得我甚至說了,現在情況特殊,行事得謹慎,畢竟安全第一。”

“什麽!還有這麽回事?”一直在吃東西喝酒沒說話的唐青柳瞬間瞪大了眼睛,夏寶珠趕緊握住了他的手將他安撫了下來。

“不過就算我們說一千道一萬,隻要他想,他就一定會去做。”

“可是他這次聽了你們的勸,沒有額外生事。”夏寶珠道。

“那是因為他病了,一直不舒服,又是個惜命的人。加上被那個年輕人偷襲過好幾次,所以奉勸的話才有了效果。”胡安的語氣十分諷刺。

“之前他和那些女人不幹不淨的時候,我就跟他說過,你這樣等於是把秦夫人擺在了一個特別難堪的位置上。既然成了親,那就好好待人家,更何況他們還有了孩子。他那樣的行為簡直就是在把熱往忍無可忍的路上逼的侮辱。”

夏寶珠好奇地問:“那當時的他怎麽回應的?”

胡安帶著厭惡的神情答道:“他說了:‘既然嫁到我家,那我做什麽她都必須將就著忍著。’”

唐青柳的眉毛瞬間抬起來了,他很是不忿地說:“這人怎麽這樣啊。”

“可我又能說什麽呢?我不過是個下人,若不是他爹當著他的麵給了我勸誡的權利,我連在他麵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胡安很同情地說,“他根本就不介意給他的妻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因為他根本不喜歡她。他就像一個占有欲很強的小孩,一定要把東西搶到手才行。至於搶到以後的事,他根本不會去多想。

“還有珍珠,你應該知道了珍珠是他的通房丫鬟吧?其實人家珍珠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好對象的,就等她滿了十六放出府去好成親。本來閻淩盛對珍珠毫不在意的,但他知道這件事的第二天就把珍珠收了當通房。夫人還提過幾次把珍珠抬成妾室,可他連半個名分都不肯施舍給珍珠。

“老爺也跟他說過很多次,但是毫無用處。什麽家族、什麽名聲、什麽體麵,他通通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他自己。”

說到這裏胡安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此時的他顯然已經醉透了,話滔滔不絕往外湧:“我還是特別生氣。他怎麽能那麽對文茵?嫁過來的每一天她都過得苦不堪言。老爺嘮叨得久了,他就說他知道,並且也覺得很對不起文茵。他說:‘雖然我覺得對不起文茵,但我想她應該知道自己嫁過來後會過什麽樣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她跟我和離就是了。’

“你們聽聽這叫什麽話?老爺當時很強硬地對他講明,他不應該破壞自己的婚姻生活,而且也要考慮孩子,以及其他的方方麵麵。不然遲早追悔莫及。可他就是不聽,依然是那樣地我行我素。”

“直到他闖下大禍……”夏寶珠歎了口氣。

胡安也跟著長歎一口氣,說:“出事那天他本來是要直接去酒樓的,結果路上遇到了鄭家那個賭鬼,他倆從來狼狽為奸。看著時間還早,所以他準備先跟那群人去賭場玩玩。我勸他夫人還在等著呢。他隻是說:‘那就讓她等著吧。’

“我當時真的氣得要死,說:‘您都答應過老爺老夫人,要和秦夫人好好過日子的。’他直接給了我一耳光,隨後就去賭場了。我隻好先去酒樓找文茵,告訴她閻淩盛去賭場了,她隻是坐在包廂裏說:‘知道了。’她真的好可憐。”

“這麽難過的日子,她居然生生忍下來了。”唐青柳同情的搖搖頭道,隨後握緊了夏寶珠的手。

再次給自己灌下兩杯酒的胡安又長歎了口氣說道:“等他到酒樓的那段時間,可是說那是我們在場所有人最——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了。”

“而帶來這些卻自己不受影響的人就是閻淩盛。”夏寶珠說。

“知道為什麽嗎?就因為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你們知道當時他進門的時候還笑著對我們說:‘知道我剛剛贏了多少錢嗎?’的時候,文茵的臉色有多難看嗎?”

“確實無可救藥。”夏寶珠搖著頭咕噥道。

胡安說:“他是那種不會把其他人當人的人。尤其是地位比他低的人,還有女人。他眼裏沒有那些人,也根本看不出來文茵有多難過絕望。”

“但是你看出來了不是嗎?”

“文茵那樣子,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的。她坐在那裏麵色蒼白,神情緊張又強作歡顏。她不停地和一旁的女眷說笑,免得別人知道她自己過得悲苦。她摸著自己的肚子,那會兒小少爺還沒出生,這是那時唯一能叫她感到稍稍安慰的事了。”

夏寶珠和唐青柳對視一眼,他們一言不發地看了他一小會兒。顯然麵前的這個男人並不為表現出對秦文茵的上心和憐惜而感到有什麽不妥。

胡安繼續說著。到現在他已經基本上沒有了開始時的那種滿腹猜疑的戒心。夏寶珠和唐青柳都有一種擅長傾聽的天賦。加上胡安本身就對閻淩盛諸多不滿和烈性酒水的作用,此時此刻的胡安與其說是在對他們講話,莫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更貼切了。

“我知道你們請我吃飯就是好奇我會把陸三牛這個無辜之人推出去的真正原因,其實,我是知道的,閻淩盛的死,文茵才是嫌疑最大的那個人。可是,可她不可能那麽做的……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藥裏有毒參……毒參,對了,毒藥,”此時的胡安開始跑題了,轉而談起了他知道的其他事。

“你們大概不知道,我的老家那邊盛產香料和一些藥材。在我被賣到這裏之前,我和姐姐都為一家藥鋪工作。那時候我們按時令采集藥材,把它們晾幹,浸泡,還有其他一係列的事情。有些迷信的人,還會非要在滿月等特定時刻指定采集某些藥草根之類的。

“而且要知道,很多毒藥其實用好了,是能夠救命的。就像毒參這個東西,隻要控製好量,它就是完美的麻藥,對鎮痛特別有用!還有咳疾——文茵她真的咳得很嚴重。所以那些毒參是老爺托我去買的……”

“你有沒有同別人講過這東西用不好有毒呢?”

“有,當然有。閻府侍弄花草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胡安說道,“老爺叫那些園丁單獨給夫人種了兩株入藥,為了防止有人不知道這東西有毒、亂動了出事,老爺特地叫我同他們都講了這些,他們都知道這些。”

“他們?這裏麵都包括誰?”夏寶珠問。

胡安聽到這個問題後愣住了,他的眼神有些迷朦,似乎在回想當時的場景。

不多時他說道:“就那些園丁知道啊。還有老爺老夫人和大管家,還有來取藥的大夫……”

“這是當時在場的所有的人了?”

“是的吧……”胡安又想了想,隨後好奇地看著夏寶珠,“掌櫃的是覺得還應該有誰嗎?”

“我隻是在想有沒有知道這東西有毒的人這次跟你們一起出行了——”

“原來如此,不過我估計,除了我以外,珍珠應該也是知道的。”胡安咕噥了一句。

“為什麽這麽說呢?”

“嗯,因為珍珠也是伺候文茵喝藥的人啊,”胡安解釋道,“除了大夫外,她應該就是為數不多能接觸到這個東西的人了。不過她也是個傻的,對閻淩盛那個家夥一片癡心,同夫人一樣,心心念念的隻有閻淩盛這個冷血無情的家夥。就連閻淩盛說要把她送給鄭家那個混蛋珍珠也欣然同意。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隻怕珍珠就要到另一個魔窟裏去了。”

“把她送到鄭家去?”

“是啊,鄭家那也是個好色之徒。當時陸芒種來唱曲的時候,他是第一個上去調戲的,簡直叫人看不下去。不過我覺得閻淩盛要把珍珠送出去也不都是為了討好朋友。他挺不喜歡珍珠和文茵講話的。”

“這又是為什麽?”唐青柳不解,“妻妾和睦相處對他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他隻希望所有的女人,尤其是自己身邊的女人隻圍著自己轉,”胡安比畫著說道,“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他覺得可以,但是文茵不僅不吃醋,還處處為了珍珠做打算,所以他就不高興了,明白了嗎?”

夏寶珠打斷了他:“是因為秦夫人想要把珍珠抬成妾室這個原因嗎?”

胡安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是也不是,究其原因是有次閻淩盛打文茵的時候,文茵下意識地還了手,結果那個花瓶砸到了珍珠身上。結果那會兒珍珠剛懷孕,珍珠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那個孩子就這麽沒了。打那以後文茵就特別自責,可以這麽說,她似乎總是覺得為了珍珠做任何事情來彌補都不為過。”

夏寶珠沉思著點點頭,她問道:“那珍珠本人呢?她是否因此事而對秦文茵懷恨在心呢?”

“怎麽可能呢?”胡安嗤笑道,“我不是說了嗎?珍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懷有身孕,她本身也是害怕閻淩盛的。她同幾個玩得好的姐妹也說過,自己本身也不想要這個孩子。隻是秦文茵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那秦夫人有為把珍珠送去鄭家這件事分辯過嗎?”

“自然,文茵當時衝閻淩盛大發脾氣,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她這樣。隻是閻淩盛那人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他決心要做的事沒人可以扭轉。加上秦家也確實有求於閻家,文茵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更說不上什麽話的珍珠也隻能屈從。”

“那一開始是約定她什麽時候被送去呢?”

“文茵生辰後,要不是發生了陸芒種這樁事,現如今珍珠隻怕已經到了鄭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