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刮目相看
手持書卷,無心翻看,送走了東方煜,南華傾想一個人靜下來好生想想,卻總覺得心頭有些浮躁。
尉遲如歌一旦接了帖子,那然後呢?隻是自己帶著莫德言向其道歉,並沒什麽要緊,大丈夫能屈能伸,隻要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目的達到就可以了。
但南華傾總有種不妙的預感,因為隻要是和尉遲家沾邊兒的事情,都不會像表麵那樣簡單。
略一思附,南華傾覺得此事還是需要向莫瑾言說明一下,因為尉遲如歌畢竟是女客,到時候還需要身為侯府主母的莫瑾言出麵才行。
想到這兒,南華傾丟下手裏的書卷,朗聲道:“拂雲!”
一抹灰色身影立刻從書房外一掠而入,隻留下一扇打開的屋門還晃悠著,拂雲的人已經立在了南華傾的麵前,拱手行禮:“屬下在,主人有何吩咐。”
“隨本候走一趟清一齋。”
南華傾說著,已經踏步而去,卻聽得拂雲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莫瑾言來尋求幫助時,拂雲和浣古都出去執行任務了,並不知道南華傾已經與其見過一麵,更不知道莫徳言被軟禁在直隸書院一事。
所以拂雲聽見南華傾竟然要主動去清一齋,實在是吃驚不小。
因為三年來,那位侯府名義上的主母莫瑾言一直都在避世清修,連安都不曾來西苑請過一次。而南華傾也從不曾提及過自己這位續弦的妻子。整整三年,兩人就像陌生人似的,雖然同住在侯府之中,卻毫無交集。
而且,按理來說,就算南華傾有什麽事兒要和莫瑾言說,也沒必要自降身份主動去清一齋啊,隻需要一句話,將她招來西苑便是!
掏掏耳朵,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剛才南華傾所言;再揉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南華傾的確已經步上了湖麵的棧道而去,拂雲這才按捺住心頭的疑惑,趕緊提步跟了上去。
......
初夏時節,朝露湖邊種植的大片荷花已經結苞,荷葉更是舒展開來,接天蓮葉,延展開來,帶起湖麵無窮的綠意。
這也是南華傾下帖子邀請尉遲如歌姐弟一行的理由,那就是觀荷!
明知荷花到了六月盛夏才會綻放,但南華傾卻還是隨手寫下請柬,因為他知道,什麽理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尉遲姐弟在三日後準時赴約就行了。
收回目光,南華傾加快了前行的腳步,待來到清嵐齋院外時,略作了一下停留,見沈畫並不在,這才徑直由林間的青石小徑往清一齋而去。
......
就不曾登上後山,南華傾顧不上欣賞密林間深幽蔥鬱的初夏景致,徑直來到清一齋院門口,便停住了腳步。
此時跟在後麵三步之遙的拂雲趕緊一踏步,上前去扣了門。
“誰?”
許婆子的聲音在門後響起,緊接著,院門也“吱嘎”一聲打開了。
“不是還沒到飯時麽?”
拉開門,正想看是誰來打擾夫人的清修,許婆子卻愣在了當場,因為門邊站著的那個,竟是景寧候府的主人,侯爺南華傾!
“婆婆,夫人在麽?”
拂雲見許婆子有些呆愣,便出聲問道:“侯爺要見夫人,還請婆婆通報一聲。”
目中除了南華傾,許婆子根本不顧上正在和自己說話的拂雲,以為自己眼花了,她重重地揉了揉雙目,直到揉得有些發紅了,才又睜大眼一看,卻還是南華傾,不是別人!
“侯爺?”
卻是剛剛從院子經過的玉簪一下瞥見了門邊的情形,見南華傾竟親自登門,暗想肯定是徳言少爺的事兒有了回複,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迎了上去,一把扯了許婆子到旁邊,然後戳了一下,讓她趕緊回神,再對著南華傾行禮道:“侯爺您可是來找夫人的?”
邁步進入清一齋,南華傾環顧了一圈,見正前方的寢屋門開著,隻一眼就清楚了,裏頭一個人都沒有。
拂雲跟進來,也發現莫瑾言似乎不在正屋裏,便問向玉簪:“夫人呢?”
玉簪忙答了:“夫人在藥田做活兒,侯爺您稍等,奴婢這就去喚了夫人回來見您。”
“奴婢為侯爺備茶!”還呆立在門邊的許婆子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嚇得一頭虛汗直冒。
她哪曾想南華傾竟會突然造訪,連個消息的都不提前送過來,這清一齋除了素茶就是素齋,連個糕點都沒有,隻剩幾個玉簪從莫府帶回來的幾個甜餡兒粽子,總不能粗茶加粽子來招待侯爺吧!
可話都說出來,去備茶還是不去備茶呢?
想著,許婆子的腿就有些發虛了。
還好南華傾根本就沒有留在原地等莫瑾言回來的打算,直接叫住了準備離開的玉簪:“你帶路,本候也想看看藥園如今怎麽樣了。”
許婆子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茶是不用備了。但玉簪卻愣了愣,想著莫瑾言平日裏在後山伺弄那一大片草藥和香料,都是一副極為簡單的衣裝,素麵朝天不說,還挽袖提裙,實在有些不太莊重,若是被侯爺瞧見了......
可是南華傾根本就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而是直接下了命令,身為奴仆,自己隻能服從。玉簪隻得硬著頭皮,隻放緩腳步,暗暗希望莫瑾言今日能夠早些收工回來,也不至於被侯爺瞧去了一副田間勞作的農婦模樣。
隻可惜,哪怕玉簪走得再慢,也不敢被南華傾發現她在有意拖延,所以不過一炷香多一點兒的時間,三人就已經來到了鬆竹林的邊緣。
“你們在這兒等著,本候自己過去就行了。”
遠遠便看到茂盛的藥田裏一個白衫人影,南華傾立刻上前一步,示意拂雲和玉簪都不用跟過來,就自顧渡步而去了。
玉簪有些著急,想要出聲提醒一下莫瑾言,卻發現拂雲一下子靠近了自己,然後表情嚴肅地坐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猶豫間,南華傾已經走遠,玉簪抬眼望過去,發現莫瑾言還埋頭在藥田之中,對周遭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而自己卻根本沒辦法再貿然開口說什麽,隻能幹著急地睜大眼睛,仿佛怕南華傾要把自家主子給生吞了一般。
......
這廂,莫瑾言正掐了一株生蟲的金銀花在手裏仔細分辨,怕蟲害泛濫,毀了這一片即將收成的藥田,卻不想,一旁南華傾已經在逐漸地向她靠近而來。
因為習武的緣故,南華傾腳步極輕,踏在鬆軟的土地上更是悄無聲息,加上風過,身後的鬆竹林一陣陣“簌簌”的聲響傳來,更掩蓋了他的動靜。
已經離得差不多僅有十丈的距離,南華傾才停步,見莫瑾言還沒發現自己,仍十分認真地捧著一株藥草在仔細翻看,不由得停了步,也沒開口喊她,隻靜靜地望著她。
莫瑾言一身素服,上麵是月白的對襟衫子,下麵是一條豆綠色的襦裙,看起來猶如尋常的農家女兒,哪裏有半分景寧侯夫人的樣子。此時她立在田間,衣袖高挽,露出的一截藕臂,似乎一點兒都沒有被太陽曬黑,被周圍的綠意一襯托,反而比起她身上輕薄的白衫還要白皙幾分,十分顯眼。
再一看她一張小臉也是微微發紅,細汗掛額,長發鬆鬆綰在腦後,隻一支沉香木的簪子別住,兩頰分別散落了兩縷碎發,直垂到胸口的位置,隨風輕輕揚起,更顯素顏清麗,透出一種別樣的嬌柔嫵媚。
美貌的女子,南華傾不是沒有見過,當朝皇後、自己親姐姐的南婉容,還有貴妃沈蘊淩,都是大邑朝數一數二的美人,不然也不會被東方尋納入後宮,榮寵不衰了。甚至他自己,更是舉國閨秀公認的美男子,說句臉皮厚的話,哪怕他不是天天照鏡子,也早就看膩了所謂絕美的容顏是什麽樣子!
但莫瑾言卻有些不一樣,乍一看,她是極美的,卻和姐姐南婉容的高貴之美,沈蘊淩的嬌豔之美全然不同,乃是一種自然而質樸的溫和之美。
但凡有南婉容和沈蘊淩存在的地方,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追隨她們而去,然後忽略了周圍。
可莫瑾言的美似乎更高一籌。
有她在的地方,以她為中心,融合周圍的山水綠意和藍天白雲,就仿佛是一一幅水墨畫卷,讓看著她的人,不但賞心悅目,而且心中亦會生出一種悠然的輕鬆感。甚至,會想要走進她的這一幅畫卷,成為畫中的一部分,哪怕隻是筆墨殘留,似乎也是滿足的。
就這樣看著莫瑾言,南華傾心底某個部分似乎變得柔軟了,眼底堅冰難破的冷意也緩緩帶出了幾許溫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在這景寧侯府之中,還有這樣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摒棄了世俗的喧囂,隻留下了半畝薄田,一汪湖水,還有半壁與山林融為一體的明媚藍天,當然,還少不了立在當中的那個素衣女子,也隻有她存在的地方,才能讓一切的死寂可以變得鮮活而擁有盎然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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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緊隨其後,10分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