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

第一百六十四章 鋌而走險

深吸了口氣,梔兒顫抖著點燃了屋中的燭火,雖然僅有一盞,但看在眼裏,總覺得前途不再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了,總算,有了一點點光明的意味。

梔兒放下火石,回頭又看了一眼坐在桌邊的尉遲如歌,燭光勾勒下,那是一張極美的臉,圓潤,飽滿,雖然折騰了兩天時間,眼底有些發青,卻不損她的容貌,反而多了一絲楚楚可憐,少了原本身為尉遲家嫡長女的驕傲刁蠻。

可就是這樣一個才貌,家世都出類拔萃的女子,卻笨到與人私通苟且,甚至連她自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就傻乎乎地被抬入了侯府做妾。

她以為,自降身價,給侯爺做妾,侯爺就能無視她不貞潔的事實了嗎?

這是多麽愚蠢而自以為是的一個白癡啊!

越是想,梔兒的眼神就越冷,看著尉遲如歌都覺得一陣惡心,隻抿了抿唇,將臉埋入了燭光不曾找到的陰暗之處隱藏了起來,“主子您稍等,奴婢這就去為您準備洗澡水。隻是不能讓廚房直接送水,要奴婢一桶一桶的燒好後提進來,您先休息一下吧,等弄好了,奴婢來叫您就是。”

梔兒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關切”,還順手替尉遲如歌理了理中衣的領口,似乎怕她著涼。

尉遲如歌則報以感激一笑,壓根沒察覺出自己平日裏總是畏首畏尾的貼身丫鬟,今夜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

果然,一切一如梔兒所料,到了第二天,天不亮,拂雲就出現在了清蔓齋。

尉遲如歌被梔兒扶著,穿戴的十分整齊,甚至還薄薄的施了一層粉黛,顯得楚楚動人。

從屋子走出來,尉遲如歌看著麻麻亮的天色,耳邊除了風聲,便是寂靜一片,不由得抽了口涼氣。

“侯爺呢?”

看向拂雲,還有立在拂雲身側的兩個灰衣人,尉遲如歌開了口:“侯爺是不想再見到我了吧......那到底要送我去哪兒?這個能告訴我嗎?”

“屬下奉命,送尉遲小姐出府養病,具體什麽地方,小姐到了就能知道了。”拂雲臉色冷冷的,看著尉遲如歌到了現在這樣的境地,還故作高傲,隻覺得倒胃口。

“我的行李,我的嫁妝,還有我的另外幾個陪嫁丫鬟和婆子呢?”

尉遲如歌有些不肯就範:“總不能就這樣把我和梔兒兩手空空的送走吧!”

扯了扯嘴角,拂雲不鹹不淡地道:“尉遲小姐放心,吃穿用度,一樣不會少了您的。至於您的嫁妝嘛,侯爺另有安排。您畢竟是要出去養病的,也不能帶太多的財物在身上,免得引起歹人的注意,那可就不好了。”

說完,拂雲扭頭向身後的暗衛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踏步上前,一左一右,將尉遲如歌和梔兒給圍住,並同時伸手,作了個邀請的姿勢。

“趁著天色還早,尉遲小姐,請吧。”拂雲也一個轉身,卻沒有讓尉遲如歌先行,而是自己走在了前麵。

等走了兩步,拂雲又故意停了下來,回過頭,補充道:“哦,對了,尉遲小姐請把腳步放輕些,別吵到了還在睡夢中的侯府下人們。”

被一個南華傾身邊的小廝所輕視,漠視,換作是從前的尉遲如歌,一定叫囂著要拂雲跪在隻麵前賠禮道歉。

可以自己現在的處境,甚至還不比不上身邊的梔兒受人尊敬,麵對拂雲的無禮,和他的背影,尉遲如歌也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

還有另一個原因讓尉遲如歌選擇了閉嘴,因為一左一右兩個身著灰衣的侍衛,他們步子一緊,臉色嚴肅,看樣子,若是自己或者梔兒想要趁機逃走,或者大聲呼救,他們都會直接動手,將她們打暈了扛走。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尉遲如歌深吸了口氣,和梔兒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才相攜而去。

......

很快,在天亮之前,一輛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馬車從景寧侯府的側門駛出。駕車的,正是拂雲,另外還有兩個暗衛。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拂雲駕車停在了水月庵的門口。兩個暗衛則立刻從馬車上消失,隱在了暗處。

先行進入了水月庵,拂雲直接給了主持老尼一百兩現銀和一千兩的銀票,隻說尉遲如歌是他家主人養的外室,因為有孕了,要在這裏養胎,直至生產,希望能得到水月庵的保護和庇佑。

當然,拂雲還承諾,除了老尼姑手裏拿到的這一千一百兩銀子之外,每個月他還會親自送一百兩的現銀送來,算是兩個人住在水月庵的食宿花銷。

眼睛幾乎落在了白花花的銀錠裏,雖然捧在手裏沉甸甸的,但老尼哪會在意那麽多,隻裝模作樣的唱了聲“阿彌陀佛”。

看到尉遲如歌和梔兒,老尼姑也沒多問一句,就讓另一個小尼姑帶著尉遲如歌和梔兒去了後院的齋房安頓。

“咱們水月庵就兩個人,除了貧尼,便是住持師太。兩位施主,平日裏貧尼會一日三餐按時送飯過來,隻是挑水、洗衣、沐浴等事宜,都得你們親自動手了,因為貧尼還要伺候住持......”

小尼姑一邊說,一邊帶著尉遲如歌和梔兒來到了後院。

水月庵的齋房正好建在山林一片緩坡的高出,兩邊是密密麻麻的樹林子,中間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去,上麵鋪了石板,卻因為年久失修,坍塌的坍塌,斷裂的斷裂,雖然不影響行走,但卻濕滑髒亂。

一看到這條山道,梔兒突然就伸手拽了拽尉遲如歌。

尉遲如歌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喘了口氣,對她點點頭。

扶著尉遲如歌,踩著稀泥,好不容易從這山道來到了齋房,尉遲如歌看到了破舊的屋門,斑駁落漆的家具,還有散發著一陣陣黴味兒的空氣,終於忍不住了,再一次,側眼看向了扶著自己的梔兒。

手心已經緊張出了一層汗,尉遲如歌反手死死地抓住梔兒,梔兒卻十分堅定的對她點點頭,似乎是在鼓勵。

“小師父,多謝您了。”

看著即將離開的小尼姑,尉遲如歌突然叫住了她。

卻是在同一時候,兩個灰衣身影從不遠處的林間一躍而過,隻有背對林子的小尼姑沒有發現,尉遲如歌和梔兒都看的分明。

這躲在暗處的兩個灰衣人,就是確保她們無法逃離的守衛。但無法逃離,並不表示自己就沒辦法反抗!

尉遲如歌看到小尼姑又轉回來了看著自己,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是這樣的,你也說庵裏沒什麽人,我們主仆需要自個兒動手挑水什麽的,正好我們剛剛來,身邊的行李也還送來,燒個水泡個茶什麽的卻是當務之急。還請您帶我們去看看水井的位置,好麽?”

“夫人,您也要去挑水?您不是......”小尼姑看了看尉遲如歌的肚子,雖然平坦一片,但老尼姑告訴她,這位可是某個有錢人家懷了孕的外室,是個金主呢!

“我的丫鬟去挑水,我隻是想四處走走看看,散散心而已。”尉遲如歌笑得十分輕鬆,但額上,卻因為太過緊張而滲出了一層細汗。

“哦,那就請隨貧尼來吧。”

小尼姑不疑有他,側身讓開了院門,請尉遲如歌和梔兒走前麵,以示尊重。

“多謝。”梔兒點點頭,扶著尉遲如歌越過了小尼姑,先行從院門邁步而出。

......

看著蜿蜒而下的階梯,梔兒深吸了口氣,輕聲湊到尉遲如歌的耳邊:“主子,您可想清楚了?”

要緊了一口玉牙,尉遲如歌不著痕跡地點了一下頭,眼底露出一抹決絕之色,甚至還有一絲厲色掠過。

“水井就在前麵佛堂的西北麵,隻有從這條路走過去。夫人您有孕,還請千萬小心些,山裏前兒個才下了雨,這石板又有些鬆動,您千萬別摔了。”

看到主仆兩個立在院門口沒動靜,小尼姑以為兩人嫌棄路不好走,趕緊在後麵大聲地補充著。

就在小尼姑說話的間隙,尉遲如歌就已經提起了裙角,伸出一隻腳,窄窄的金蓮上,穿著的是一雙秋香色的繡鞋,一朵垂絲海棠繡在鞋麵,栩栩如生,粉豔動人。

身形一動,一腳踏空,尉遲如歌同時放開了梔兒的手,眼睛一閉,“啊”的一聲,伴隨著淒厲的尖叫,竟就那樣從階梯的最高處滾落而去。

一開始,滾落的中途還能聽見尉遲如歌的慘叫聲,但不到一個呼吸之後,當她被一塊石板終於擋住了下墜的身形,卻已經悄無聲息了。

倒在那兒的尉遲如歌渾身已經被汙泥所染,腳上一雙繡鞋也再難看出原本的精致,隻剩下一片泥濘包覆。

無論是不知情的小尼姑,還是知情的梔兒,眼看著尉遲如歌“突然”失足,像個木偶般,一路從高出摔落到半山腰便再沒了任何聲息,兩人臉色都“刷”一下變得慘白。

“救命啊!”

還是梔兒“反應”的快,張口一邊尖叫,一邊不顧腳下石板濕滑,一下子就衝到了已經沒有動靜的尉遲如歌身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