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湖州官場
縣令一驚,回過神來,訕笑著道:“自然沒有。”
“沒有就好。”刺史的目光依次掠過幾位官員,“本府在湖州為官多年,湖州是如何,本府心知肚明。既無此等惡事,日後朝廷官員來了,也要叫朝廷曉得,湖州在你我經營之下,民生安泰,如此方不辜負朝廷的看重。”
官員們個個頷首,“大人說得極是。”
“各位大人都是心有溝壑之人,相信用不著本府多說什麽。隻是湖陽縣令,你製管轄區內有些不服管教的鹽民竟然公然謀反,不服陛下鹽策,眼下竟又私自逃出了湖州轄區不知所蹤。這該上報朝廷的奏章,你還是要早些擬清了才是。”
湖陽縣令咬緊牙關,“是,下官明白。”
“嚴長史,你可還有什麽話要說?”刺史看向左側下首第一人。
州郡長史,例來職同督察,饒是他這個刺史,都得忌憚著。
嚴端的性子與其名字不符,他素來不僅不嚴肅,反而愛笑,譬如眼下就是笑意盈盈地回話,“刺史也曉得,下官是去年才來的,各方事宜都不甚清楚。一切都有刺史決策,下官不過是個輔佐的。”
刺史很滿意他這模樣,長史向來都由朝廷吏部任命,他決定不了誰當長史,可他卻能決定這個位置上人的去留。
這嚴端若當真如表麵這般老實,他也不吝嗇對他施些好處。
照例說些官話後,刺史遣散了眾人。
他繞過樸素的屏風,穿過回廊,到了內院裏頭。
“大人可忙完了,實在辛苦。”
立馬便有七八個貌美又伶俐的侍女湧上來,一個給她拿了官帽,兩個給他脫官服,還有三四個能說會道的,笑意盈盈引著他更進裏頭,坐了鋪了厚實細絨的軟榻。
一旁放置了冰盆,有兩個小廝交替手搖鼓風扇葉,催了冷氣進來。
底下另有兩個小廝給他脫了鞋子,雙手小心翼翼托著他的腳放在盛了玫瑰香湯的盆裏頭。
刺史倍感舒適的喟歎出聲。
旁邊侍女連忙端茶的端茶,遞果子的遞果子。
其餘的也沒閑著,在給他捏肩膀。
一個穿著稍好些的長隨從前頭過來,躬身道:“大人,今日明月清輝開船遴選舞曲首魁。憐衣姑娘親自遞了帖子來過。”
“她們這些女人啊,就愛這些虛名。”刺史吃著才采摘下來的鮮甜瓜塊,很是不在意,“她既然喜歡,你就尋人去給她捧個場,叫她拿個首魁。”
“是。”
長隨就要出門去,就被他喊住了。
“對了,柳成蔭呢?”
“湖州商宴快到了,眼下似乎又來了個富商的兒子,他許是正忙。”
聞言刺史很是愉悅地眯了眯眼,“此人做事本府倒是放心的。隻是朝廷的官員快到了……”他琢磨了會子,“叫他晚上來見我。”
柳成蔭的手下來告訴他這一消息時,他眸光冷冽了不少。
轉回船艙的時候,眼底的厭惡也還揮之不去。
“柳兄怎麽臉色不好?”有人詫異開口。
能在這個時候和柳成蔭坐在一起的,自然就是“章甄”了。
方才唐翹才抵達這邊的時候,因為“遍尋不到”船隻,沒法子占領一個絕佳的位置觀看舞選,是柳成蔭“恰逢其時”地站了出來,邀請他同飲共賞。
二人這一聊天,便是相談甚歡,破天荒地覺得誌趣相投,幾杯酒下肚,便隻差沒哭著喊著地拜把子了。
麵對“好兄弟”,柳成蔭自然是無所不言的。
“刺史大人說起晚上有宴會,叫我一同飲宴呢。”
這話一出,還端著酒杯的少年就欽佩起來,“倒是是柳兄能耐,能讓刺史都盛情相邀!來,小弟我敬你一杯!”
柳成蔭是這種場合上的老人了,最是洞悉人心,也最清楚怎樣才能引起對方的信任,於是自己倒了酒來,跟唐翹碰杯,酒水下肚,他麵露苦澀。
“賢弟瞧著我人前風光,實則老兄我也是心裏苦啊。”說著,他又是一杯酒下去,“錢賺得多了,人便忙了,與家人相聚的日子少,如今日這般與你飲酒細話的時候,更是不多。倒叫我想起少年時父親在旁教導的日子……”
雖說是裝的心酸心痛,可到底還有幾分真情實意在裏頭。
唐翹見了心中暗自咋舌,這能不苦嗎?
朝廷官員來了,湖州刺史想要麵子,又不想花錢,這不就得吸柳成蔭的血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