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氣運破碎
這世界上,有人為了香火,處心積慮。
有人為了那少許的氣運,鬥死爭活。
哪怕是身消道隕,也從不覺得不值,甚至甘心沉淪。
便是如德高望眾的佛門高僧。
便是那些龍虎山,上清宮的大能,不也全是如此?
香火啊……
注定是這一方世界上,所有人都邁不過去的一道坎,抵擋住了他們和這一方天道的一道鴻溝。
然而不爭公公陳落……
數百年來,一次又一次的將這等滔天機遇拒絕。
當年的國師。
後來的五成國運。
便是今日的大漢氣運之龍……
他們想,若是他不曾拒絕,不曾推讓,那麽現在公公的境界,又該是如何?
大乘?
洞虛?
渡劫?
破碎?
飛升?
還是……早已去嚐試那一個無人能踏足的境界,走天路,成就萬年以來第一個仙人?
可惜……
不明白!
他們還是不明白……
“他的道,不是不爭……既不是不爭,為何一次又一次的將這種機緣推遲?”
“你們說?公公到底為什麽?”
“四海並無龍王,他以本該是屬於他的氣運,赦封南海龍王,鎮守南海,又是做什麽?”
“不懂,不懂!”
有人問著。
好奇著。
隻是聽聞他們的話,有些了解陳落的人隻是笑了笑,卻也不願解釋。
“昔日剛認識公公的時候,想著,公公不爭,因不爭為道,於是也就不爭……可後來啊,才知曉公公並非不爭,隻是看得透。”
院中。
了因大師和陳落喝酒。
說來也怪……
明明是大師,且還是聞名天下的高僧,這喝茶下棋論佛法,才是這種大師該做的事情。
可入了這院子,卻是帶上了酒。
實在不像是人間佛陀,倒是有些像是那江湖中的尋常俠客,紅塵中的凡夫俗子了。
“或者,該說是對這些世人所看重的東西,覺得不屑,不在乎罷了。”
陳落笑了笑。
喝一口酒。
卻也不去反駁老和尚的話。
他說得對。
非是不爭,而是不屑……
就比如你身上有著黃金萬兩,會去在意掉落在地上的半枚銅錢?
煉焏之道和香火之道的差別就在於此。
於是,這香火之道,又如何喜歡了?
這些年啊,他體內蘊養的劍,本有香火和煉焏之分,但這數百年來,他卻也不斷地在轉變。
到了如今,體內卻是連一把香火之劍也不複存在了。
至於那些無意中收納的香火,大多是弄成了香火靈石……
人嘛……
在香火時代生存,這香火靈石又是這修仙界的貨幣,總該留一些在身上了。
說不定……
有些時候還是能用得到呢?
了因大師入陳府倒也沒事,隻是許久不曾見陳落,知曉到來,也便來聊些天罷了。
見沈掌門在倒也不意外。
陳落和沈青霜的事天下皆知……
便是紅袖也曾傳音,和陳落調侃這事,故而也就談不上意外了。
隻是聊著的時候,他問陳落。、
“南海之地偏僻,談不上有無邊之海的重要,更不如長江黃河……公公,在意?”
陳落問:“大師可去過四海之地?”
了因點頭。
四海之地他去過幾次。
隻是卻也覺得,這算是大漢世界中,最貧瘠,最孤寂的世界了。
常年翻湧的滔天巨浪。
無法預測的風暴雷霆。
遠一些的倒也是還好,可靠近海邊的城池,卻也飽受風浪侵噬。
起初倒也還有百姓生活在那裏。
漸漸地、
城池不見。
百姓不見。
似乎,變得越發荒野了……
“咱家去過南海之地,昔日入無邊海時,也路過東海……數百年前,南海河畔有一城池,名為南城……南城中,有百姓三十萬,談不上盛世無憂,卻也算是不錯,可數十年前,咱家又過一次,大師可知,我看到了什麽?”
陳落並無等了因回答。
而是開口道:“南城不複,城已入海,百姓遙望,不見故地……那時候,有個小姑娘問咱家一句話,她說:為什麽這海,會淹沒了他們的家園……那時候咱家和他們說,這是自然規律。
如今再想……
自然規律不錯,可總也能做些什麽的,不是嗎?”
了因看著陳落,肅然起敬……
“朕替天下百姓,謝過公公……”
有人進了院子。
是天定帝。
一身黑衣龍袍,低頭行禮。
若是在以往,陳落倒也不會輕易接受一個人皇的大禮。
但今日坦然受之。
他無愧。
天定帝也該行禮。
畢竟他為人皇,本就該為這天下人考量,而非他這一個太監在考慮、
“來了?”
“登基典禮已結束,便想著,過來見見公公……”
“見和不見,倒也沒什麽關係,你為人皇,本為禮,既是禮,便是沒有咱家,你也終會是人皇的。”
陳落並無說錯。
非他所能看到,就是了因也能看到。
劉棣氣運為紫,乃人間帝王之尊……
於是,該是他的,就是他的,誰也搶不走,誰也改變不了、
於是。
他為人皇,陳落卻是做了一個人情罷了。
當然……
還有一個原因。
皇後徐紅纓為阿鬥弟子,也是自己故人之後。
這些種種原因下,也才是陳落願意走一趟大漢京都的原因。
他非聖人,做不到視萬物為芻狗,更無法做到聖人無情,大道至上!
隻是陳落這樣說,天定帝卻不會當真就這樣去想……
他比誰都清楚。
氣運又如何?
若無公公,縱然自己紫氣如雲,卻也沒能那麽簡單的。
這大漢……
總是欠下公公的。
就如昔日的大周一樣……
他為燕王時,翻閱過無數的史書……
從大周天啟年開始,到大周最後一個皇帝光景帝……
每一個朝代中皆有公公的影子存在。
公公在,便是盛世,
公公不在,便少不得一些動亂。
那國運雖無形,可就是這無形的國運,卻深深受到了公公影響。
非是人為。
而是天道所行。
於是……天定帝比誰都明白,大漢若想要千年不滅,漢人若是想要屹立於天地間不倒,公公或許才是人間唯一的依仗了。
天定帝是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離去陳落院子。
了因大師又呆了少許,也才離去。
這期間聊了許多。
有修仙界發生的一些事情。
也聽聞了蜀山李秋涼的事……
說是十年前蜀山下山曆練的弟子遭遇了屠殺,帶隊的長老等,悉數覆滅。
整整兩個合體,連靈魂也不在存在。
而那一次,本該李秋涼帶隊……
後李秋風阻止。
他道:‘公公道,師兄不好下山,那便不下了……請門中長老代勞。’
李秋涼本覺得沒事。
十來年時間過去,哪裏還會有事情發生?
後李秋風堅持,隻好作罷……
如今想來,若非李秋風記在了心中,怕是又要少了一個故人了。
而非是蜀山……
這些年來,修仙界也常出事。
各大宗門常有強者隕落,至今尋不出凶手。
“似乎……在不知不覺間,一隻手已經籠罩在了大漢修仙界上了。”
了因大師有些擔憂。
陳落不好說什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修仙界隻會比江湖更加凶險,若是真有人在謀算些什麽,倒也是正常的。
了因大師又道……
佛門雷音寺這些年出了個聖僧。
為玄奘。
便是他也遠遠不如於他……
可惜……
聽聞其行走於東土七十二州中,不知如今在何處,若是能見到,少不得也要論佛闡釋一番……
陳落倒是不在意論不論佛,而是聽到玄奘這名字的時候,有種及其熟悉的感覺。
拍了下腦袋。
終記起。
“他可有弟子三人?可是有白馬一匹?”
了因大師愣了下。
似乎不知道陳落為什麽問這個,不過很快的就無奈搖頭:“公公多想了,雖是同名,可卻不是【西行記】中的那一個玄奘的……沒有齊天大聖孫悟空,沒有天蓬元帥豬八戒,更沒有卷簾大將沙悟淨,鷹愁澗白龍馬的!”
西行記啊……
流行了數百年了。
公公會這樣覺得也正常。
似乎,這石頭記還是出於公公之手,後被神授帝和天聖後所傳播出來,才流傳至今,成為家喻戶曉的故事。
除了這個……
還有石頭記。
也被奉為大周名著。
了因大師離去,又停下,遲疑了少許……
回頭。
問陳落:“公公,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大師請說。”
“天定帝事定,按理說,昔日的事情,也不好再說了,可就在公公入京那一日,見靖王之後,老衲曾入命運之河,推演公公和靖王命運……
本是好奇公公會做出何種選擇。
恰好,也是因為此行,便出了一些意外。”
了因大師道:“命運之河上,竟無靖王之影……”
陳落眉頭微微一皺。
一旁的貓娘娘放下書,看向了陳落。
張嘴……
欲要說話,終沒有,
大師神通,掌佛門六術,有宿命神通,可入命運之河,見宿命之影。
雖不清。
且無法改變。
但也能趨吉避凶。
這也是為何亂世將起時,佛門就早早封山,不願出世,等天下太平,再大起佛門廟宇。
而這也是陳落對佛門並無多大好感的原因。
道門於亂世救世。
佛門於盛世慈悲。
如何,能喜歡?
這喜歡的理由,談何而起?
但不能否定的是佛門六術的強大,就是陳落也因為受益了許多……這些年他的佛門六術,可已趨近自然了。
“或許,隻是巧合罷了。”
陳落這般回應。
了因終沒說什麽,離去……
等得了因離去後,貓娘娘便走了上來:“師尊,了因大師的宿命通之術,是否和您算的卦,有關?”
“卦?什麽卦?”
沈掌門問著。
陳落不曾說過這事,於是她也就不知道了。
“倒也沒什麽,隻是入京前心中有感,卜了一卦,卦為山水蒙之相。”
山水蒙?
沈掌門雖不懂周易,也不知曉卦相之解。
但聽到這卦相卻也是知曉這卦相不好……乃大凶之卦。
“山水蒙卦為六十四卦第4卦卦山水蒙,位離宮第五,上為艮,下為坎,上山下水,山為水蒙,前路不清,朦朧不見意,素有一再三多事不成之理,非好事。”
沈掌門有些擔憂:“你不該回京都。”
陳落輕輕的牽著她的手。
“天下有卦,為六十四……有合天道之意,也有趨吉避凶之理,然便是天道也有缺,何況隻是卦?
這天下間,咱家非無敵。
可若是僅憑一卦象,便可定咱家之生死,這世界上,恐怕還是無人能做到的。”
沈掌門還是有些擔心。
可見陳落這樣子……終是沒說什麽。
空閑下來。
躺在椅子上。
陳落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後,起身,
回頭……
見‘自己’還躺在那裏。
有清風拂麵。
有白雪漸漸飄零。
邁步……
轉瞬出現在了一玄之又玄之地。
四周霞光萬丈。
腳下有河。
河中有人影無數,這些人影演繹著一生又一生的存在。
陳落見到了許多熟悉的人。
有紅袖。
有沈掌門、
有天定帝。
有大師。
有寧書安。
隻要他願意去看,隻要他撥動腳下的漣漪,便可見前世今生虛影片段,雖模糊了一些,但卻也可見!
然……
如大師所言一般,他欲見劉靖前世今生,奈何不見影子一分。
……
院中。
沈掌門回頭,見陳落躺在那,眼中的憂慮總是散不去。
想著。
起身。
“師娘要去哪裏?
貓娘娘問。
“天龍寺!”
邁步,人已不見。
貓娘娘想了下,跟上。
對於貓娘娘和沈掌門的道來,了因大師似乎不是很意外。
“老衲還在想,沈掌門和二先生什麽時候會來,不曾想這般快。”
“你知曉我們會來?”
“關乎公公安危,自然猜得到。”
沈輕霜問道:“大師懂佛門六術,會天眼通,可見人之氣運……陳落氣運如何?可能見?”
“若是以往的時候,不可見……但自老衲入了煉虛後,可見公公氣運。”
“如何?”
“透如發絲一般,微不可見。”
“嗯?不可能!”
沈掌門搖頭……
“尋常修士,哪怕入了築基,也有赤色如繩一般粗,尋常合體,少不得也是青色如虹,他怎麽會這般白?”
“倒也有可能!”
貓娘娘道:“師尊有神通,為龜息,可隱去修為,或許氣運也可隱去。”
“如此倒也有可能,雖說氣運不可被遮蔽,但公公神通,誰又說得準,隻是就算是隱去,有些事情也無法改變。”
“他的氣運,有問題?”
“是……”
“什麽問題?”
“已有黑絲纏繞,有欲碎之理……”
了因大師忽愣了下。
抬頭……
目光看向了城西。
黃昏下。
那裏……
一道細微白色透明的氣運上,有黑絲纏繞,隱隱約約有少許裂痕。
然而……
就在這時候。
哢嚓!
氣運崩裂……化為齏粉隨著白雪飄零於京都上空。
金鑾殿。
龍椅旁。
那一把帝師椅哢嚓一聲,整張椅子徹底粉碎……
了因大師驚駭無比。
“公公的氣運……破碎了??”